“好个侄媳妇,存心要叫我做那出头的椽子呢。”王熙凤含笑望了秦可卿一眼,因贾琏叮嘱过不可太亲近秦可卿,也不可太怠慢她,玩笑一句,就想着若当真依着秦可卿的主意办,也能在族里立威。
“哎呦,你瞧这是什么打油诗?吃了睡,睡了吃,吃吃睡睡又一春!”司棋也认识几个字,从一面桌上拿起鬼画符一样的字,笑着给大家看。
尤氏唯恐找到了什么不成体统的东西被姑娘们看见,忙给秦可卿使了眼色,自己个带着丫鬟炒豆儿、银碟儿四处一搜,果然在桌子底下搜到了一些秀春囊一类的肮脏东西,拿着个婆子的帕子把东西裹了,单等着贾代儒来了再说话。
迎春暗暗地瞧着,见不但秦可卿,就连尤氏做事也是井井有条,心叹贾珍、贾蓉父子何德何能,娶了这么两个女子进门,偏还不知爱惜。
心里这般想着,就听院子里轰得一声,贾代儒嚷嚷着“有辱斯文”的苍老嗓子传了进来。
“把这东西丢给那老昏聩,瞧他还怎么嚷嚷。”尤氏吩咐炒豆儿一声。
炒豆儿依着尤氏的话出去办了,果然,那贾代儒在一堆妇孺跟前接了这么一包脏东西,立刻脸色涨红地说不出话来。
听说王熙凤要见,学中子弟在家的父母亲,不管姓贾不姓贾的,统统赶了过来,齐刷刷地站在院子里等着瞧王熙凤要翻出什么风浪。
王熙凤隔着帘子道:“不姓贾的,甭管是哪家的亲戚,立刻带了自家儿子走,若想在贾家家塾里读书,先拿了束脩来,把欠下的茶水点心钱,也一并补上来。”
外面又哄了一声,到底都畏惧王熙凤,竟是没一个敢上来理论的,各自想着法子,便陆陆续续地退了出去。
一个叫金荣的,他姑姑原聘给的是贾家玉字辈的贾璜,今儿个王熙凤要见她老子娘,他就不但把他母亲胡氏叫来,顺便也把他姑姑璜大奶奶叫了来。
这璜大奶奶有些糊涂,瞧其他人都退了,她偏要去试一试比她迟十几年进门的王熙凤的能耐,于是打了帘子钻进去,对着王熙凤就笑道:“琏二奶奶,怎么有心来管家学里的事了?从来各大家子的家学,都是敞开着叫族里子弟来读书,没有拿着束脩拦着不叫子弟上进的。”
王熙凤先前只顾着替贾琏算账,对这些不大富贵的贾家族人就不大熟悉,听尤氏说这是璜大奶奶,就眼皮子也不眨一下地道:“凡事都有个出头的,万没想到,今日轮到璜大奶奶来出头了。这族里有璜大奶奶的儿子?侄子在哪,快领来我瞧瞧。”
璜大奶奶悻悻地道:“倒不是我儿子,是我兄弟留下的小子金荣。”
王熙凤冷笑道:“是娘家侄子亲,还是婆家弟妹亲?”
“哪有这么比较的道理?”璜大奶奶心恨王熙凤盛气凌人,又想家塾这么大的事,哪里轮到她一个奶奶插嘴?
王熙凤道:“若是娘家侄子亲,我学了一句‘疏不间亲’,倒不好逼着嫂子跟娘家侄子疏远,这边跟嫂子配个不是,我们这贾家人,不敢过问你们金家的事,更不敢耽误你们金家子弟前程,还请嫂子带着人向别处求学去;若是婆家亲,嫂子这为了娘家跟我过不去,倒像是胳膊肘向外拐了。”
璜大奶奶急着给尤氏、秦可卿递眼色,见尤氏、秦可卿都不理会她,也后悔犯到王熙凤跟前。
王熙凤道:“也不要嫂子补上束脩了,嫂子只把金荣这二年的饭菜、茶水银子交上来也就罢了。”
璜大奶奶脸上一红,听见外头已经安静下来了,挪到帘子边,也就走了。
王熙凤对外头道:“该来的都来了,我话不说二遍。既然代儒老爷子年岁大了,精力不足,隔三差五就要他孙子代着照看学堂,便索性请他回家专门教孙子去;回头请琏二爷再请了告老赋闲在家的老先生来教书;从今以后,认真读书的,每月赏银五吊,混吃等死的,立刻撵出去。”
外面贾代儒不服,抓着一包肮脏的东西,闹着要去寻贾珍,才闹了一下,那边厢贾珍因媳妇、儿媳妇都被王熙凤叫来,贾蔷又回家学话,也早赶了过来,打了帘子进来,瞧王熙凤势不可挡的模样,笑道:“凤大妹妹,这大好的天,为这无谓的事闹什么?”
王熙凤一心立威,便对贾珍笑道:“珍大哥也别嫌我多事,实在是这家学里闹得不像话。珍大哥听我的,去二太太那把这几年该给我们老爷的年例年金领了来,好生拾掇拾掇这学堂吧。”
贾珍眼珠子转着,心想这是王熙凤要得罪人,又不是他要得罪人,他何苦为了个不要紧的地方白得罪了王熙凤,“大妹妹说笑了,这学堂里族里还供奉得起。”
“既然供奉得起,那这先生,不论文武,就多请几位吧。咱们是武将家,读书倒是其次,习武才是要紧的。”王熙凤听外头贾代儒酸了吧唧地拽文,故意说给贾代儒听。
贾代儒一心把“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奉为圭臬,听王熙凤这么说,鼻子里喘着粗气,待要骂王熙凤又骂不出。
贾珍琢磨着花费不了几个钱,权当给王熙凤脸了,从这帘子里出去,就对一群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