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捧着少女心一路上眼巴巴地望着顾墨的男壮士,慕伊心塞了。没想到不是她,也不是别的女人,竟然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开启了顾墨的吐槽表情。
眼神疑惑地斜视顾墨:你不会是断袖吧?
先是不解,随后恍然大悟,眼神委屈:怎么会?小姐你冤枉我的品位。
眼神的碰撞火花四射,可惜男壮士没有领会道,腆着脸又凑到了顾默跟前。
慕伊不忍直视,顾墨无言以对。两人对望了一眼,“……”
路总有尽头,人总要离别。
萍水相蓬,聊得投机,离别时总是一再回头,千分万分不舍。可世间大抵如此,多少段感情彻骨铭心,多少个人曾镌刻于骨血之中,多少次你期望会永远如伊,但大概它们都无力抵抗洪荒里无法挣脱的命运——分离。于是,亲人别离,好友散落各地,最后陪在你身边的,不过是在恰好时刻恰好年华遇见你的谁,机缘巧合而已。
故此,倘若有人陪你走过无数个春夏秋冬,历经酸甜苦辣,看进人间繁华,回首时,他依然还在,你满心欢喜,顿时化作云淡风轻,“咦,原来你还在这里。”不过一句,你懂,他亦懂。这种欢愉,由心而起,由心而发,怎美好二字能说清道明。
慕伊顾墨两人便是如此,敛下分别的惆怅,相视一笑,携手前行。
青灰色片在屋顶倾斜着,乌篷船晃悠悠的飘荡在水面。墙角的青苔东吹西倒,绿压压的成堆。石桥在雨中如梦如幻,桥下波光潋滟的脉脉流水醉人心神。老旧的楼阁在薄雾中泛着黯淡的灰蓝色,被岁月抚摸的青石板有了些淡淡的行走的痕迹。蓑翁在船头吟唱,竹叶青的清淡酒香跃过酒肆萦绕在鼻间。行人撑着油纸伞穿梭前行,却并不急迫,浣沙溪边的妇女抱着洗衣盆说说笑笑的朝家的方向走去,带着热闹与喧嚣,带着人间烟火,装点着这清幽迷蒙的天地。瞧,这就是江南。江南的景,江南的人,江南的情。
慕伊有些陶醉地漫步在这濛濛细雨中,这是她的家乡,清丽而诗意。
顾墨微笑注视着这一切。在她身后,等她回首。
夜间,慕府,书房。
慕伊看着双鬓已经显现出丝丝缕缕银丝的父亲,鼻头酸涩,眼眶里氤氲着一片雾气,投进那惊讶激动到手微微颤抖的老父怀中,哽咽着唤了句,:“爹爹。”
紧紧搂住以为已经天人永隔的女儿,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部。身体因为战抖而有些脱力,勉强支撑着,不愿跌坐在椅上,怕这不过自己睹物思人的一场幻境。
“爹爹,是女儿。顾墨找到解药救了女儿。”话带着鼻音有几分不清,但是老将军还是听清了。
“好好好……人活着就好。”凝噎着,不愿露出父亲脆弱的一面。
慕伊扶着将军爹爹坐在太师椅上,像几岁时那样圈住父亲的手,靠在父亲肩上,描述着这段死里逃生的经历。
只是,她没有告诉爹爹这一切都是她策划的,只说是顾墨从世外高人那求来一粒解百毒的丹药,才能使自己死而复生。而自己,也已经厌倦了宫中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生活,想要和顾墨在一起,一起看看这世界。看看这个孕育她父亲母亲的烟雨江南,畅游将军曾戎马一生有过峥嵘岁月的边疆塞外。
曾经将军府的大小姐已经死去,活着的,是一个新的慕伊。
将军爹爹沉默了,欣慰的看着她,不再多问,也不愿多问。
几次透过父亲的眼神,慕伊就想,他定是猜到了。征战一生的父亲在见到她那刻起怎么会不明白这一切定是她的策划,不过是难得糊涂罢了。为了她不愿父亲为难的心,为了女儿下半辈子的幸福,不知又有何妨。
两人不便久留,但将军还是单独留在顾墨。
单膝跪地,背挺得笔直,眼神坚毅,“将军。”
撇去了爱女情怀的男人依旧是哪个说一不二血刃敌人威严凛冽的将军,放出通身气势,严肃道:“顾墨。当初我将伊伊的安危交给你,没想到今日尽是真的将她交给你。我膝下不只她一个女儿,可只有她跟着我长大,最是会心疼我。今日,我不以将军的身份命令你,而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恳求你,好好待伊伊。她吃了太多苦。”
顾墨站立了起来,傲然屹立,铿锵有力道:“以暗卫的尊严起誓,匪石匪席,白首不渝。”
将军宽慰地笑了笑,喊进来慕伊。“伊伊你从小被我惯坏了,好好跟着顾墨吧。以后不要再来了,我只要知道我女儿还活在世界上,身体健康,生活幸福。就好。”
依偎在顾墨怀里,慕伊泣不成声。有人说这世间的爱多是为了聚合,唯有父母的爱,是为了分离。我们不得不承认,却在离开之际还是悲伤的不能自已。
张爱玲说别离是为了更好的重聚,可若无再聚的一日呢?我又该当如何自处?
顾墨抱着慕伊一个点地借力轻跃,两人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老将军对着窗外叹了口气,缓缓写下‘珍重’两字。
看了看怀里低落颓丧的慕伊,顾墨只是抱紧了她,将自己无法诉之言语的爱和安慰传给她。她不知道他今天有多么高兴。将军承认了她,她不是无媒苟合嫁给他,她最爱的父亲,他最敬重的将军,亲口将她许给了她。其实哪需要那些誓言呢?那些不过是说给想听的人听。
在他心里,无需山盟海誓也无需天荒地老,不过一句话:她在他才在,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