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公公笑道:“上回塘沽海防修得真漂亮,圣上有意提拔新秀。”说罢展开金卷,高声说道:“工部督水司员外郎丘胤明接旨!”所有人都跪下来倾听。
“奉天敕命,皇帝敕曰:今河南水灾,伤田毁林,流民隐患不可轻之。河决开封,久治不愈,若长此以往,劳民费财将伤国本。现命工部督水司员外郎丘胤明为治河佥都御史,即日赴开封府整治河防,安抚灾民。钦此。”
丘胤明谢恩,接过圣谕站起身。他真不明白皇帝怎么单单挑中自己。这不是一桩容易的差事。郭公公事不关己地道:“丘大人,赶快启程吧。”带着随从拂袖而去。丘胤明无话,匆匆告别江大人回家去。这下工部里头议论开了,大都都不清楚这是谁的主意,有人说是曹公公,有人说是于尚书,还有人说是江尚书。倘若这丘胤明真能把河南的水患治好了,便是前途无量。可钦差河南从不是件容易的事,黄河大水屡治屡犯,是朝廷的一大心病。
话说丘胤明走到家门口,见樊瑛的大红马在门外,便知他已在里面。果然刚踏进门槛,柴管家一路小跑地出来,老远便道:“大人,樊大人在书房里等你呢。”丘胤明点头道:“我明日要去开封府,你去帮我打点一下衣物。”柴班好奇道:“大人这回是……?”丘胤明道:“治理黄河。大概要去些时日了。”说完径直向书房走去。
推开房门,只见樊瑛坐在窗口的椅子上喝茶。樊瑛见他进来,起身笑道:“承显,才回来。我昨晚听说你被指为御史,所以一早就来找你。”两人就座,丘胤明道:“我做御史,一定成了朝廷里的新鲜事。想必正南兄知道此中一些原委。”樊瑛道:“看来你还不了解当今朝廷的真面目吧。”丘胤明摇头道:“兄长见笑了,我确实还没有这个机会。”樊瑛笑道:“你快要平步青云了。知道是谁举荐你的?”未待丘胤明说话,樊瑛继续道:“曹公公。”
樊瑛一脸认真地说道:“现在朝廷百官,凡是懂得利害关系的,或真或假都要找个靠山,那便是石侯爷和曹公公。曹公公虽是太监,可总督京城大营,还掌握着东厂,谁不惧他?只有石侯爷手握兵权,才能与之并肩。于尚书虽然深得圣上的信任,可是他清高无比,鲜有人与他交好。”
听他这么说,丘胤明也明白,皇帝身体虚弱,朝廷里的生杀大权定是落于石,曹二人之手,于是便道:“那,兄长是站在石侯爷一边了。”
樊瑛不置可否,只道:“曹公公为人阴险,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若论真心,我只佩服于大人。当年太上皇被瓦剌人俘去,也先大兵进攻京师,多亏了于大人竭力主战,用人有方,军民一心,方能大破敌军。我也参加过京师保卫战,亲眼看见于大人敬忠职守,号令众将协力守城。京城百姓都知道他是当今第一刚正廉洁,为国为民的好官。”看见丘胤明若有所思的样子,樊瑛又道:“但朝廷不是江湖,任你一心为国,高风亮节,若得罪权贵,即使是一品大员,稍不留神也会落个死无葬身之地。一人生死事小,可家属亲友却都要无辜遭难。”
丘胤明点头道:“我懂你的意思。曹公公推举我做御史,想必是要试探我,但不知其中有什么奥妙。”
樊瑛道:“知道河南布政使自杀的事吧。我肯定曹公公与这案子有关系。你此去开封府,万一查到什么,若牵涉到曹公公,千万别轻举妄动。我会派人暗中去查访,但你身边一定会有东厂的奸细,我也不知是谁。反正记住我的话,以你现在的身份,是绝不能得罪曹公公的。”
丘胤明道:“兄长对朝廷的生存之道解释得好,不知我何时才能学到这么多。”
“你是个聪明人,”樊瑛笑道,“用不了多久。”说罢盖上茶碗,起身道:“时候不早,我该去衙门了。你若明日一早动身,我就不来送了。你多保重。”
“多谢兄长指教,我不送了。”丘胤明开门目送樊瑛出门。
晚间丘胤明到东方家拜访。祖孙三人听说他被点为治河的御史,十分高兴地向他恭喜了一番,他倒是觉得有些不自然。东方炎与他是同科进士,如今却唯独自己连连升迁。不过东方炎是个心胸宽阔的人,从来不计较这些。丘胤明暗自欣慰。
第二天一早,门外人马喧闹,柴管家兴奋地跑进来道:“大人,原来你这回是钦差呀!”丘胤明道:“家里就请你好生照料了。记得常给马准备好饲料。”
门外已有几十人的队伍等候,邻里左右挤在道旁看热闹,“肃静,回避”的牌子漆得发亮,马车两旁均有骑兵护卫,“治河佥都御史”的青色大旗引人注目。一名随从副使上前道:“大人,请上车。”丘胤明转脸环顾了一下随行的人马,道:“旅途劳顿,有劳众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