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央因为他的这句话呆了片刻,尔后才说道,“都有。”
皇上不再继续往前走,而是引着宛央在凉亭中坐下了。但是他才挨了一下石凳,便又起了身,显得有些焦躁。他抚着周围的栏杆,若有所思地答道,“只怕……只怕都介意。”
宛央急道,“为什么?”
皇上并不回过身看一眼宛央,“若是则宣,自己的胞妹,普天之下,只怕没有男子能配得上你。”
宛央不做声。
皇上停顿了片刻后才又继续说道,“若是皇兄,这人既然姓萧,当然……当然……”他不曾对着宛央明说过他已经知晓她的心上人是萧墨迟,更不曾明说过萧墨迟有着一张酷肖萧重的脸,让他寝食难安。宛央儿时,也曾赖在教习所中想跟着他一起上课。但她毕竟是宫中女眷,轻易不能与宫外的男丁相见,于是嬷嬷们便想出了个法子,将屏风竖在后头,容宛央坐在屏风之后听课。所以,宛央与萧重虽不陌生,但却并未正眼瞧过彼此,也难怪她现在对着萧墨迟时并无半分疑心。
宛央却甚是着急,“他即使姓萧又如何?他与当年那个萧家怎会有牵连?”
皇上一听此话,冷冷地转过身子看着宛央,“你怎知没有牵连?”
宛央一见皇兄的神色,眼神中尽是嘲讽之意,“若是有牵连,他现如今还能活得好好儿的吗?只怕早已被皇兄你推上断头台了。”
皇上登时勃然大怒,瞪着宛央,“放肆。”
宛央却暗暗挺直了腰杆,一脸的倔强表情。
皇上见宛央这副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自然是有几分心虚的,就好似自己之前所打的如意算盘已经被宛央看了个明明白白一样。但是他却更气宛央此时此刻的态度。在这冰冷的皇宫之中,只有母后与宛央是他的亲人,但现在这个亲人却并不向着他说话,言语之间尽是嘲讽。旁人兴许可以如此这般,但是他的亲人却不可以。
皇上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宛央你是觉得皇兄当年处理国公案时过于残忍了吗?”
宛央不卑不亢地答道,“这个皇兄自己心里有数。”
皇上冷哼一声。
宛央并不心软,“皇兄何苦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皇上怒视着宛央,“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宛央静静地望着皇上,“难道不是?如果不是,皇兄为何连一个默默无名的姓萧之人也这样忌惮?”
皇上几乎就要说出萧墨迟与萧重有着一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但他还是按捺住了。饶是如此,他的声音还是气得带了颤音,“在宛央心中,皇兄便是这样的人吗?”
宛央想也不想便说道,“自然不是。再来一个萧家又如何,凭着皇兄的手段,一定能料理得干干净净。只怕经年之后,大庆上下,再无人敢姓萧。”
“你……”皇上怒极,一个箭步跨到宛央的跟前,扬起了手掌。
宛央并不避让,“母后扇的是左耳光,若是皇兄依旧心疼宛央,还请皇兄换做右耳光。”
皇上一听这话,高高举起的手顿时疲软了下来。他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你当真这么喜欢那个人?”
宛央本已做好心理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不想皇兄却收住了自己的怒气。她一时间错愕不已,心中也起了愧疚,自己不该这样逼迫皇兄的。她见皇兄如此颓靡,心下不忍,但还是点点头。
皇上惨然一笑,“他竟有那样好吗?让你不惜为了他竟与母后和我闹成这样?”
宛央点点头,许久之后才说道,“他虽呆头呆脑,但没有心计。若我能与他在一起,至少每一天的日子都是真实的。”
皇上不做声。
宛央则继续轻声说道,“我不愿像傅淑仪一样,成为你们手中的一枚棋子,每日都活在谎言里。皇兄表面上那般怜爱她,背地里却和母后携手,吩咐御膳房送去给她的食物里都加上了藏红花一同烹煮,这……这样的生活,宛央不想要。”
皇上吃惊地瞪着宛央,“你从何得知?”
宛央心知肚明皇兄的担忧,明说道,“皇兄放心,我不曾向任何人透露过此事。”
皇上悬着的心略略放下。
宛央继续说道,“那一日,你与母后商议的时候,我并未睡着,所以全都听了去。”
皇上想起了傅淑仪,又想了想萧墨迟,脸色铁青。他明白一旦他查明了萧墨迟的身份当真敏感无比时,无论是肃亲王也好,还是宛央也罢,他不会再顾忌任何人的情面,手起刀落,果断地送萧墨迟奔赴黄泉。所以,他岂会让自己心爱的妹妹与这样朝不保夕的人相伴一生?
他站起身,拍了拍宛央的肩膀,“皇兄绝不会允许你过上傅淑仪的日子,但是那人……你也别再幻想了。”
皇上说完便离开了,留下宛央痴坐着,心绞痛着,泪水全都堵在胸口,找不到奔泻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