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顺利地和薛白对话,舒眉不得不先解释一下自己与关野信的友谊起源。

复述了一遍那天在新街口发生的“碰瓷”事情后,舒眉着重强调说:“因为这件事,我意识到了日本人并不全是坏人,而中国人也不都是好人。人渣这东西是不分国界的,有日本人渣也有中国人渣。而关野信显然并不渣,你不能否认这一点对吧?”

薛白并不是不讲理的人,她沉吟片刻后,点点头说:“ok,你说得有道理,为关野信的辩护做得很成功。接下来,让我听听你打算怎么为江澈辩护吧。”

舒眉莫名其妙地问:“江澈有什么需要辩护的地方啊?他姐姐被卖的悲剧他也不想的,当时也是没办法的事。”

一边身手敏捷地跳下马车,薛白一边轻蔑地哼了一声说:“虽然江澄的被卖他不需要负上直接责任,但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他妈妈狠心把他姐姐卖去当妓-女,换来五百块大洋让他过上好日子,作为一个男人,他难道就一点都不羞愧吗?”

舒眉实在听不明白了:“薛小姐,你在说什么呀?谁说他妈妈把他姐姐卖了五百块大洋?明明只卖一百块好不好?”

虽然舒眉最初从张杂役嘴里听到有关江家家破人亡的往事只是笼统叙述,但是她与江澈混熟后,下意识地询问过一些细节。江澈并不太愿意回忆那些凄凉往事,总是三言两语地草草带过。但是一百块和五百块的卖身价,舒眉还是很清楚的。

“江澄自己说的,难道还会有错吗?”

“可是江澈不是这么说的,他说了他妈妈只从那个饶妈妈手里得了一百块大洋。”

薛白坚持初衷不改,冷笑着说:“他妈妈重男轻女,为了儿子就能把女儿给卖掉,既然能卖五百块的话,她又怎么可能只卖一百块那么便宜。反正这个女儿她已经打算牺牲了,当然是换来的钱越多越好了。”

舒眉据理力争:“不是这样的,江澈的妈妈那时也是情非得已才卖女儿的。当时她还和饶妈妈再三确定,只是把女儿卖去南京有钱人家当女佣,以后有了钱就要赎她回来。但那个可恶的饶妈妈口头上虽然答应了,背地里却瞒着她把江澄贩去了南洋当咸水妹。当江澈的妈妈得知真相时,当场就吐血晕死过去,醒来后整个人已经疯了。”

舒眉的叙述听得薛白大吃一惊:“什么?她妈妈就这样疯了!”

“是啊,而且,这还不是悲剧的尾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加悲惨。江澈的妈妈疯掉后,每天只干一件事,就是疯疯癫癫地在外面跑来跑去找女儿。有一天她跑到这一带的公馆区,挨个拍着每家公馆的大门吵着要赎回女儿,结果被几个警察打上一顿后拖走了。从此江澈再没有见过他妈妈,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而失去了母亲后,十二岁的江澈就成了一个流浪儿,每天靠乞讨和翻垃圾堆找食物过日子。后来,金鑫商社保安会的一位刀手收了他当徒弟,也把他训练成了刀手,每天的工作内容就是打打杀杀。现在,你还觉得他过的是好日子吗?”

谢素蕖与江澈母子二人的遭遇,与薛白最初的设想截然不同。她震惊得良久无言,好半晌才吁出一口长气说:“这……我真是完全没想到,江澄也没有想到,她一直以为母亲狠心卖掉她,换上一大笔钱带着弟弟在过好日子呢。”

“薛小姐,你怎么认识江澄的?”

舒眉趁机问出心头一直想不通的问题,而薛白的回答让她大吃一惊:“我和江澄是香港大学的同学。”

五年前,十七岁的薛白入读香港大学文学院,选修中文及英文科。在文学院中,她结识了比自己大一岁的香港学生江澄。两个人虽然一动一静性格迥异,却很快成为了好朋友。

薛家祖籍广东,薛白的父亲薛岳早年参加粤军,逐渐成为国民党的高级将领。薛白大学毕业那一年,薛岳因在西南战事中的卓越表现受到蒋-介-石的嘉奖,晋升为陆军中将。同年薛家由广东迁往首都南京,在颐和路公馆区有了一栋新的薛公馆。

当时,薛白热情地邀请好友江澄去南京自己的新家做客,却被她一再拒绝了。在她不解地追问下,毕业前夕的离别时刻,江澄终于对她吐露了自己一直埋在心底不愿提起的身世来历。

薛白这才知道,原来江澄并不是土生土长的香港人,她其实是南京人。在她十二岁那年,因为弟弟江澈需要医疗费被母亲狠心卖为娼妓。万恶的人牙子要把她贩去南洋当咸水妹,当轮船途经香港时,她趁人不备逃出船舱,毅然决然地跳了海,宁愿一死也不愿意沦落为操皮肉生涯的妓-女。

命运的转盘就在这一次跳海自尽后发生了新的转折。海水把昏迷的小江澄送上了香港海滩,一对带着金毛犬出来散步的香港夫妇救了她。这对程氏夫妇在香港是家资颇丰的富商,家里有三个儿子,但是没有一个女儿。可怜可爱的小江澄十分讨他们喜欢,于是一致决定收养她。

在遭遇了命运的几番苛待后,小江澄终于又回到了优越的生活环境中,重新做起了千金小姐。她十分感激程氏夫妇救了她,将其视为亲生父母一样的孝顺尊敬。而程氏夫妇也对这个容貌娟秀气质出众的女孩发自内心的喜爱,视作亲生女儿一样百般疼爱她。

程家最小的儿子程西洲只比小江澄大一岁,两个孩子青梅竹马地一起长大,顺理成章地长成了情投意合的一对。程家对于这门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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