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笛音,暖熏盏里的香气弥散出来,越来越浓在原本属于长轩静的床榻上的女子,青眉凝锁,唇边总算没有再渗出鲜红。她是黎馥萍,微微起身,也并没有多披一件外袍,就是赤脚踩在玉石地板上,何其冰凉。
夜风扶起轻纱如衣袂飘然,紫瑛着身的是惯常喜欢的紫色衣裙从这清冷的月光里曼妙鲜艳而来,见了黎馥萍病弱的姿态,赶忙上前来扶着她,道,“好端端的,又下床来干嘛,更深露重,若是再着了风寒,又得吃几副药才算完事呢?”
“这几日,都是你在照料我么?”黎馥萍的容颜在月色下显得愈发惨白,声音也十分虚弱无力。
紫瑛道,“也不全是我一人,奴娇也来的。”紫瑛说着,扶着黎馥萍坐在铜镜前,奴娇已经端来了一盆热水,见了她二人,搭腔道,“我就知道,馥萍师妹是要醒了。喏,这是泡了新掐的玫瑰和玉兰花的水,又香又养颜。我给你擦擦。”
奴娇说着,抬手为黎馥萍洗好了脸,便对紫瑛道,“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紫瑛点头,笑着从腰间取了一只别致的蝶恋花的墨绿瓷盒,掀开盖子,迎面扑来一阵香气,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好闻。
黎馥萍有些惊诧,遂问紫瑛道,“这是什么粉,皇都哪家胭脂铺子出的?”
“洋红大丽花,上古桫椤叶,紫红睡莲,再配一味玛瑙金香用的是外头那一片雪竹之汁调和而成的香粉,旁的也没有什么,就是玛瑙金香和上古桫椤叶对于疗蛛毒有奇效。倘或日日敷在你的脸上,可使你的气色红润,还不怕有人刻意下蛛毒在你身上了。”紫瑛说着,小心翼翼地沾了些脂粉在无名指尖,细腻温柔地抚上黎馥萍的脸颊,这肌理吹弹可破,连紫瑛下手都不敢太重。
紫瑛一面慢条斯理地替黎馥萍抹匀细来,一面又道,“这样的香粉,你就是跑遍皇都的胭脂铺子,也不可能买得到的。这是我自己调的,这几日用在你身上倒是觉得甚好,瞧瞧脸色也不如从前那般晦暗了。这样再敷上一阵子,从里头调制好了,便更漂亮了。”
“你亲自为我调的?难道你从来没有怪过当年,当年若不是彤曦,或许没有我,或许你如今已经是长轩……”黎馥萍说道一半的时候,却被紫瑛按住了唇,道,“敷了粉,再配些口脂才好,让我看看你这双唇适合什么颜色的。”
紫瑛仔细看了黎馥萍的唇后,决定用红莓色的口脂,遂从腰间的胭脂盒里又变幻出一只长条小木匣子,打开盒盖,果然有一阵红莓的甜香迎着鼻息而来。紫瑛抬手取了一些红泥在食指,轻轻地按在黎馥萍微翘的唇上,又道,“这样就更好看了,明明是黎家的大小姐,是该好好打扮打扮了。你我如今既然都在这净月宫里,你是我的师姐,我是你的师妹,往事早就不提了。”
“谢谢你,还有谢谢你救我。”黎馥萍端详着镜中的自己,如花美貌。
紫瑛摇摇头道,“不必言谢,师姐妹之间,原是该互帮互助的。只是,请你不要告诉奴娇以外的人,你只是还继续称病,躲在这一处便好了。”
紫瑛蹑手蹑脚地从长轩静的房里出来,又急匆匆地赶到水牢。水牢前有禁制,紫瑛根本靠近不了,只好在水牢外,把新调好的蕴息香扑散开来,希望香粉细碎,可以通过禁制的屏障,飞入水牢。这样,就可以延长一些水牢涨潮的时间,并且减轻一些长轩静的窒息感了。
紫瑛如此大约扑散了一会儿,有几只灵蝶从那水牢里飞了出来,紫瑛抬手,让灵蝶落在指尖,缓缓移到耳畔。灵蝶唱的是极曼妙的歌声,传达的却是长轩静的嘱托。长轩静要紫瑛忍,忍到下蛛毒的自乱阵脚,再手到擒来。
灵蝶的歌声戛然而止,便化作光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紫瑛回身的时候,恰恰遇见了那一道身影,心上漏跳了一拍。如此久不曾相见,紫瑛竟然说不出半句言语了,如此对望了良久,紫瑛才道,“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是我记错了你的殿名么?为何净月上神说这里没有过你,或者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言说?罢了罢了,不必说了,能再见,我觉得就很好。”
莫涤深依然没有说话,上前将紫瑛揽在怀中,才缓缓叹道,“我怕,我还要再离开一阵子。我不知道我把你带来净月宫是对是错,将来你会不会怪我?”
紫瑛在他的怀里拼命地摇头,道,“怎么会,如果不是来了净月宫,我不知道自己可以皈依在哪里。在这里起码有朋友,有师父,还有你。我总觉得你从未离我很远过,似乎总是在我的身边,是这样么?”紫瑛一面说着,禁不住落下了泪水,湿了莫涤深起伏的胸膛。
莫涤深搂着紫瑛,抬手抚到紫瑛手腕上带着的那串金丝楠木的珠串,笑道,“你果真没有将这珠串给卸了。”
“凌絮她们都说这珠串极难看的,又粗又大,和我的手一点都不配。可是有什么办法,这个珠串是无念逼着我带的,又是他第一次送的东西,为了他的面子再难看我也带着。还有他还说要介绍别的姑娘给你,你可真的去见了?”紫瑛抬眸,借着月光看着莫涤深面庞上那一截熟悉的玄铁面具,泛着清冷的光芒,指尖拂过他露在外面的唇,只觉得这双唇真是极其诱人,好似温热出炉的软糖。
莫涤深闻言,低笑道,“原来有这么回事的,我倒还没见过他说的姑娘啊……”
紫瑛闻言推开莫涤深,愤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