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细雨蒙蒙地罩着街头低矮屋檐下那一盏光耀门楣的灯火,晕出柔和的昏黄,仿佛等待的色泽。一双人压在一把伞下低头而过的斜影缓步晃过那些迷醉的灯火,漫溢着温柔的情愫,带着微微潮湿的意味,却在这寂静的夜雨里滋长。
而他掩在玄铁面具后的款款深情,总是按耐不住,像被困了许久的小兽,重重撞钟地想要冲破,又怕惊扰了夏紫瑛安静纯真的美丽。不自觉间,连他惯常冷峻的口吻似乎都被这细雨渲染得清婉柔和了许多,像那曲琴音,从他的指尖慢慢地抚摸过琴弦般,缓缓地流露着经年不变的思念与关怀。
“是,都是她写的。”顿了顿,仔细地看着夏紫瑛眉目间每一丝情绪的变化,他要捉摸,却不愿承受那种不定,只有再一次确定到紫瑛能够安稳地承受住,他才继续道,“每一个字都是她写的,然后我抄下的。”
紫瑛微微扬起的脸,眼睛,鼻子,嘴唇,下巴的弧度,映着纷纷扬扬的细雨中透着的微光,是这样的柔媚绝美。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用双手捧着她的脸,轻轻的亲吻,然而他皱了眉,这张脸是这般令他心疼,他强逼着自己稳下心绪,缓缓念道,“零花碾泥,飘叶落尘,残香依旧,青春别离愁。”而后又说,“这一句,是我第一次离开她的时候写的。我还记得那是春夏相交的时候,春意阑珊,她在庭前为我植过一株兰花,是当世最珍贵的品种,花开的时候香气萦绕,花落的时候满地残屑,却依旧馨香不散。”
紫瑛静静听着他的叙说,却不知道为何他言语间的场景竟然真真切切地显现在她的脑海之中,仿佛亲眼所见,亲身经历般,竟能毫不经意,又这般自然地脱口而出道,“那兰花,是不是唤作晚晴兰?白昼时的香气,清雅韵致,宛空山新雨,且花色为蓝,至入夜后,花色转为紫,香气也日渐浓郁,仿佛醉生梦死之香,是么?”
莫涤深的眉宇皱得愈发深,他有那么一瞬间是感动的,是期待的,渴盼这些记忆她完完全全都记得。然而,他终究不会再像很多年前一样,极致的开怀过后,又极致的失落,再极致的伤怀,他已经习惯了。每当他们重逢,他数家珍般叙说起那些从前的美好,她总是能够感知到,即便那些记忆今已成为她脑海之中残损的碎片,但终究她是能够重温看见的,总比一片空白来得好。
莫涤深弯着嘴角,淡淡笑道,“的确此,姑娘也见过这样的花?”
紫瑛摇摇头,颇为遗憾地说道,“从前,闺中念书的时候,念到过。还一直以为不是真的存在在世上,不知为何,方才听公子念诗的时候,好像忽然就看见了。说起来,我这个人很奇怪吧?”紫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种羞涩宛装在盘中的蜜饯,又甜又美,令人忍不住想要染指。
莫涤深便道,“你若是喜欢,我可以去瀛洲替你挖一棵来。”
“瀛洲?传说之中仙族的所在之地么?”紫瑛惊奇地说道,又肆意张扬地笑着,在这清润细雨之中,尤其明媚,她说,“我从前以为神仙鬼怪不过无稽之谈,竟然还是遇见了墨娘,遇见了苏雨晴,遇见了贺芳庭。所以,净月宫是净月上神的地方,那贺芳庭也是神仙么?”
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彩嫣,因为听见贺芳庭的名字,忽然冒出来插嘴道,“当然,芳庭哥哥的气度,可不是凡人所拥有的。紫瑛姐姐你看不见,我可是可以看得见他周身笼着的仙泽,是那么纯净的海蓝色的。”
莫涤深遂点头道,“的确,我见过的人当中,除了玉衡君的仙泽是纯净的青玉色,便是贺芳庭的海蓝色。”
彩嫣偏着头,咬着手指道,“说起来,你的仙泽也不差啊,和芳庭哥哥的有点像呢!只是,你这蓝色还带了些紫,为什么呢?”
莫涤深只是淡笑不语,回眸看着紫瑛。紫瑛显然不彩嫣在仙泽这一事上这般执着,她执着的反而是那些诗句,她又问道,“那么,恨未韶光共追游,只许醉红独自暖。这一句呢,什么时候所写呢?”
莫涤深闻言,轻叹一句,心中似有万千波澜,风起云涌,终究还是被他强压下,归于平静。他看着紫瑛的眸光之中有些破碎的感伤,像琉璃的碎片,轻易可伤人至深,令人觉得心口间隐隐作痛,紫瑛有那么瞬间不敢直视。
莫涤深轻咳了一句,道,“这是她华发斑白,两鬓落雪的时候写下的。那时候的她有一丁点小固执,她都不愿意我在她的身边。即便我每日都在门外陪着她,为她奏琴,她依旧不肯见我。我知道,宋乙灿欣先サ囊惶欤和她一起老去,难道不是一件幸5氖露么?可惜,我没有这种幸福。?b />
“你是神仙,所以你不会老,可是你可以用术法陪她老去啊?”彩嫣在旁,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也想,但我的身份不容许。若是我老去了,山崩地裂,海水倒流,会让生灵涂炭的。即便这只是一场术法,也依旧不能够。”莫涤深无奈地慨叹道。
彩嫣闻言,深深地一皱眉,指尖点着莫涤深隔着面具的鼻尖,道,“你是,你是,你该不会是……”
莫涤深点点头,眸光却是警示的冷冽扫过彩嫣,威胁她不可说破。彩嫣并不傻,一下子便禁声了。紫瑛觉得奇怪,回身来看彩嫣,问道,“怎么你认得他么?他是谁呢?”
彩嫣点点头又摇摇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道,“我喉咙痛,我说不了话。那个你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