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登基前还在这里住过一阵,不过后来这事也没人提了。这里好好修修还能成个行宫什么的,也不至于沦落成个小驿馆。”杜渊道。
“这样的荒僻之地,陛下怕是再也不会来了。大哥在漠北之地尽然苦,但毕竟创下了常胜将军的号,日后提起那段苦日子也未必真苦。陛下当年受冤遭贬,即便带了能工巧匠建了如此宏大的宅院,再有佳眷相伴,恐怕再忆起也只有悲然惶恐。”归宁捻起地上一丛已经枯黄了大半的野草,放在鼻下闻了闻。“抛了这花的苦气,到个繁华地换个世代锦衣,子孙成群,何乐不为?”
“这是舍子花?”杜渊也拔下一条叶子,在手心里揉碎。
“花荣叶未现,叶盛花无影。堪怜花叶情,万劫不得语。这花挑在这地方长,也是动了情。国之大,他处也找不出此花,也找不到驿馆当年的旧人了。”归宁蹲在地上,随手捡块碎瓦在微红的土上挖出小小的坑,把手里的草末倒了进去,转头看着杜渊。杜渊对着小坑,双手搓了搓掌心,把细末都倒了进去。
归宁把小坑填平,用力地踩实,然后长吐了一口气。“你说祁隅要是……”
杜渊猛地踹了归宁一脚,恶狠狠地瞪着归宁。归宁“啊”地一声,没有说下去。
“旧过勿重提,祁大人是这么教你的。他对我不义,我可以怨他,但你不能,叫一句老爹,一辈子都得认。他曾经说过的,你都不能忘。”杜渊冷着脸道。
归宁怔了片刻,冷笑道:“祁老爹我认,但若非他护着,我一早就摘了祁隅的脑袋,给我爹报仇。真是想不通,祁老爹到底是图什么?”
窦辛在墙后听得仔细,但刚听到祁隅的关键时候,墙那边的两个人又止住了话头。“旧过勿新提,还得千载恩。”从杜渊的话头,窦辛突然想起了这句话,心里猛地一惊,手脚不自主地发抖。
“主人,您醒了。”窦辛捂住了心口,撑着墙向前挪着。全身的骨头像是突然间酥了一般,完全使不上力气,窦辛感觉观澜君并未完全苏醒,但却足以控制自己的手脚。走了十几步,窦辛才缓过来,观澜君的声音像是从深潭里漾上来的一个大水泡,在窦辛心口炸开:“小心后面!”
窦辛猛一回头,只见一枚十字镖向着面门冲过来,突然被击中,毫无生气地掉在了一边。
回廊的那边,绛紫色的衣裙配着雪白的脸在中庭夜灯映照下一闪而过。了一跑了过来,绛紫色消失在了回廊之中,窦辛瘫软在了地上,胸前一阵发烫。大抵是杜渊和归宁听见了这边的动静,从前面穿了过来。窦辛对这些细节已经辨认不清了,她只看见眼前晃着几个模糊的影子,还有晃成一片的火黄色的夜灯,一片一片,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