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隐子,饮雪不足以解渴,这一点,你还得向他学一学。珪蓉,送客。”
门外寂静无声,祁大人迟疑了片刻,又跪了下去,把头叩在了地上,“请您务必保重。郡主的事,望您想开些,别把心囚死在这里,总会有出路的。小隐子可以为您安顿好一切。”
梅娘娘绕过祁大人,推开了屋门,“回吧,收好他的尸骨,如果不知道怎么处置,就麻烦人送到我这来。”
几枝新梅从梅园伸进了苑中,与墙上的白雪相映衬,更为扎眼。“珪蓉说她把你带来的小姑娘关在了外面,怕是冻坏了,让她进来喝口热汤,晚上我让珪蓉送她出去。”
祁大人听罢,嘴角扬了起来,“娘娘果真聪慧,小隐子这点把戏您一看就透。这丫头和郡主年纪相仿,又无根无底,这一路给郡主做替死鬼正合适。”
“你和他真是越来越像,总是爱揣测别人的心思,用最险恶的想法作为定论。”梅娘娘猛然转身,从祁大人袖中抢过了玉石,“回吧,不用再来了,你、我、祁隅都不是同路人,守好你自己的摊子,好好当个人。”
玉石在梅娘娘的手中如寒冰一般,上面残存的几根长发掉在了地上。梅娘娘把玉石凑在鼻前,贪婪地嗅着上面故人的气味。祁大人起了身,拂袖踏出了屋门,全身的筋骨顿时酥了下来,老态又现。他想跪在她的膝前,听她唤自己一声声“小隐子”,听她讲故土的事;抑或伏在她的双腿上,温存地唤一句“娘亲”。祁大人三步一回头地走到了大门口,凄然回首,出了门,有生之年就再无缘相见了。
“辛丫头,你的好日子到了。”
话音刚落,寒气从窦辛的身上霎时钻进了心口,还未等她说出方才梅林里的异状,便被祁大人拎起,扔进了蓉莘苑的大门。祁大人掩上大门,把自己自出世时便挂在胸前的长生锁从高墙扔进了蓉莘苑,他把它还给它的主人了。
窦辛狼狈地爬起来,发现珪蓉倒在井边,被雪掩住了大半个身子,只剩了骷髅般的脸和空洞的眼睛在死死地盯着自己。窦辛壮着胆子走过去,把手指横在珪蓉鼻下发现还有气息,忙把旁边的雪刨开。
窦辛看过老板救冻僵在雪里的人,和珪蓉现在的样子一模一样。只有赶快把珪蓉扶进屋子才能缓过来,窦辛站在院子中央环顾一周,发现只有一个屋子有炭火的气味,看来里面是有人的,就跑了过去。
窦辛刚跑到门口,就撞到了迎面而出的梅娘娘。玉石从梅娘娘的手里滑了出来,窦辛眼疾手快,身子往前一探便接到了手中。窦辛看清手里的玉石,顺势揣进了怀里。梅娘娘一惊,盯住了窦辛。
窦辛看眼前的人,比那位小郡主还要年轻,但却穿着极为华丽的衣服,心生疑窦。了一没说过梅娘娘有两个孩子,那这个人会是谁?是梅娘娘吗?
“那位婆婆摔在井边,冻僵了,她需要汤。”窦辛道。
梅娘娘看着手中残留的长发,又看向窦辛的头发,浑身止不住地战栗起来。
“这块石头是你的?”梅娘娘的声音极其柔和。
“是我捡的,刚才被祁大人抢去了,谢谢你还给我。”窦辛回答道。“厨房在哪里,要尽快做些汤,那个老婆婆还没醒,很危险。”
梅娘娘没有回答,而是抓过了窦辛的右手,细细地端详着掌纹。窦辛感觉到自己的手仿佛放在了冰上。
梅娘娘反复摩挲着窦辛掌心的一处纹络,窦辛拗不过梅娘娘的力气,几次想抽手都没成功。“她会醒的,你现在随我来。”窦辛看着自己的手纹,想起了一件事。师父用药给自己的右手复原之后,掌心的纹络完全变了,尤其是掌心那里,几条掌纹交叉,割出了一个奇异的冰凌状。
窦辛跟着梅娘娘到了一间小房门外,看到门口摆着大大小小的花盆,猜到这是间花房。窦辛原以为花房只是个小间,但跟进来之后才发现屋里异常宽敞。
除了几十株花外,花房里竟还种了几棵不知名的高树。树的上面挖去了屋顶,树冠直插屋外。枯枝上落了些雪,屋里的花却挨了连累,大半都被寒霜打蔫了。花盆的深处还有着一个个蒙着盖子的坛子,窦辛怀疑那里就是蛊虫的源头。梅娘娘拉下了窗前的黑帘子,然后用火引子点燃了每一株花旁的红烛。屋里顿时亮了起来,窦辛默默地看着自己又成了没有影子的透明人,却躲无可躲。但很快,她发现梅娘娘并不在意自己的异样。
“请坐。”梅娘娘道。窦辛看着屋里唯一的一把红木椅,又看向梅娘娘肯定的眼神,犹豫着坐了下来。
“你是梅娘娘?”第一盏烛灯亮起的时候,窦辛看清了眼前女子的金钗是梅花的形状,身上的红裙也用金丝线绣满了梅花。
梅娘娘久久地看着窦辛,一言不发。梅娘娘吹熄了火引子,放到了最后一根红烛旁,然后走到了花房中央。金焰红烛,金钗红衣,窦辛的视线渐渐模糊,眼前梅娘娘的脸仿佛在缓缓融化,化成了另一个窦辛似乎见过的模样。窦辛晃了晃头,揉了揉被烛焰晃疼的眼睛,驱散了幻觉,定睛看向了梅娘娘,却惊然发觉梅娘娘跪在了面前。
祁大人扶着墙,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往前看去,墙上的剪影已经拼不出人形。确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