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城主正自骑虎难下,癸祝要求把宝贝女儿送去宫中为妃,他心中是千般不舍;然而不送吧,看楚国眼下的咄咄逼人之势,怕是要把整个渠漓城都吞并。正举棋不定之时,自然不愿闺女再生出什么旁它事端。
听随从这么一说,顿时板起脸:“怕不是什么?我自个的闺女我还不了解,天下间的男人除却那个姓萧的阎王,其余哪个能叫她看上眼?”
自己说着,忽然也是一愣,些微明白过来。
随从尴尬躬身:“小的正是此意,前日听梁国使节说到,押送慕容七皇子的尤大人一行尽数被灭于景安城百里之外,想来必是他所为。老爷不妨跟去看看,若然是他,那倒好了,癸祝再贪慕小姐的姿容,也终究不比萧将军一条性命更有吸引力。再或者老爷把他留下,亦可平添一道助力……”
蒋城主四目环顾,见此刻周遭无甚闲人,怅然地叹了口气,压低嗓音道:“便真是他,我若将他交出去,鸢儿也必要恨我一辈子;若然不交,以他与那晋国小公主的谣传,又怎肯因为鸢儿而留下?此事你先不许同人说道,待我从长计议……”
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吊桥上拐去。
梁国的使节竟然也在这里?看来此地不宜久留。萧孑薄唇下抿,默了默,见那边厢随从回头,连忙低头一隐。
……
帐篷里,蒋鸢与婢女走进来,看到萧孑正在拭剑,不由惊讶:“子孑哥……萧将军几时起来了?”
把手上的汤钵往小桌上轻轻一搁,肌肤粉白,指如柔荑。
萧孑睇了她一眼,手中动作不停:“总躺着也叫人烦躁,起来走动走动。”
此刻正值黄昏,光线昏蒙,那英挺的五官因着背光,显得愈加的冷而清俊。
婢女看得脸红,抿嘴调侃道:“看郡主对萧将军这样关心。自从萧将军来了之后,我们郡主每日笑的次数比往常四年还要多。”
蒋鸢羞赧,却似并不恼她出卖自己,佯作打她:“把东西放下,快别乱说话。”
婢女吐舌头:“呐,我可放这儿了。这衣裳是我们郡主熬了三个晚上才缝制的,萧将军你可不许不穿。”说着便退出门去望风。
帐篷内顿时安静下来,那宝蓝缠花底长袍置于桌上,显得冷清清的。萧孑拭着剑,只若未曾听闻。
天生寡情角色,那凤目中总是敛着冷郁,平素与不相熟之人几不搭话。
蒋鸢有些祈盼地看着他:“萧将军不起来一试?若是哪儿不合适了,鸢儿回去再改改。”一边说一边给他从钵里舀汤。
本已两不相干的关系,忽然因着这次的遇袭又牵扯起来。萧孑何等角色,自是一眼便洞穿她内心复燃的念想。他便不接她话茬,只淡淡道:“沙场夺命之人,穿此华袍倒显得拘束。蒋姑娘的盛意萧某心领了。”
因着方才在帐篷后听到的那些对话,复又问她近日外头风声如何,可有关于芜姜的甚么消息。
蒋鸢动作一顿,并不愿在两人相处的时候提起那个叫他痴狂的女子。想了想,便作泰然笑道:“倒是去打听了,只是并未打听出来。听说那晋公主容貌媚绝天下,一个弱女子流落在外,怕不晓得会出甚么事,兴许已经……”
她说着,见萧孑只是默默地听,想到自己兴许不日便要因为守城而委身于癸祝,心间忽然哀伤,鼓足勇气道:“若然……若然她已遭遇不测,萧将军不如干脆在渠漓城住下。我爹爹正与楚国打仗,他只鸢儿一个独女,身边无有帮衬,将军若是留下,他一定甚感欢喜。”
那满目殷切又略微忐忑地等待,萧孑怎会不懂,却也懒得戳穿她谎言。当年被她胡搅蛮缠至头疼,早已晓得这是个偏执疯魔的角色,能如近日这般泰然地与自己说话,都已是难得。
他寻思着方才随从所言,那尤熹一行全军覆没,这样狠绝又不留后患的手段,除却自己,应该只能是杨衍一人所为。那么此刻芜姜必定已经在他身边了,只是不知当夜跑出去,后来可有曾伤及身体发肤……毕竟在遇袭之前,他曾那样狠地要过她两个时辰,他怕她根本不余多少气力。
想到此,萧孑心中不由焦灼,兀自不动声色地问蒋鸢:“她不会死,蒋姑娘多虑了。你父亲之城,若无外力相助,还能支撑多久?”
蒋鸢沮丧地在他对面坐下:“城中还有兵马九千,所幸正值秋收,粮饷不置于亏空,算算应该还能撑上二十余日。却也悬乎得紧,拖不了多长时日。父亲正在求请大梁出兵相助,若然大梁出兵,鸢儿恐怕……恐怕就得委身于梁皇了。”
水汪汪地抬起眼帘,忽作明媚一笑:“子孑哥……萧将军可否在鸢儿赴梁之前,让鸢儿心中有个明白,到底她比我好在哪儿?你别误会,我和当年早已不一样,可不会再同你胡闹。”
想到芜姜,萧孑凤目中镀上一抹无奈的宠溺:“倔强,爱莫名其妙发脾气,忽而像个哄不住的小辣椒,忽而又同我撒娇讨宠儿,我却愿意纵惯她种种。一个人若喜欢上另一个人,是无须任何因由的。蒋姑娘这般出色,将来必定不乏意中良人。昔年之事过去便忘,今后还请莫要继续挂心。”
苍劲指骨收起剑鞘,随意往床榻边一落,错开与蒋鸢的对视:“只癸祝此人一贯言而无信,便是你真应了他,他得逞之后也未必如约履行。玉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