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凉风把及腰的发丝吹来拂去,芜姜用一条彩绳把头发轻绾,两手插着腰:“好在本姑娘毫发无损,我也不同你计较,你陪我的青盐,我就放你一马!”
萧孑兀自仰躺在地上喘息,斜襟长袍上布满斑驳的血痕,肋骨都像要断掉了,但听这话却觉得好笑。
莫说她几鞭子力气一点点大,就算他现在受了伤,对付她也还是错错有余的。
然而正想夺过芜姜手上的鞭子,怎么微仰起下颌,却看到她轻咬着朱朱粉润的唇儿,黛眉尖轻点一枚殷红,俏生生让少女的骨魂灵动。
“咻——”芜姜抽着空鞭子壮胆,萧孑眼中的画面却静止了,任由她接连打了几下也没躲开。
——“哥哥,我娘亲她不要死。”女童哀哀的祈求在耳畔遥遥回荡。
一个值七座城池的女孩儿。
萧孑微蹙了一下眉头:“你是汉人?”
芜姜木木然一怔,看不懂他眸中的深幽,但他突然安静下来的样子俊美得不像样,颜骨精致得就像是璞玉雕琢。她手中的鞭子就抽不下去。
芜姜羞忿地说:“是不是汉人都与你无干,我叫你还我的青盐!”
“你过来,在我的右侧胸口,我掏不动。”萧孑轻喘着,目光真诚并鼓励。
芜姜才不信他,怕过去后被他拧断脖子。这种男人应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萧孑便没有耐心,就着芜姜的鞭子把她往怀里用力一拽。
“嗯……”芜姜措不及防整个儿扑进他清宽的胸膛。一股艾草的甘香混合着血腥的味道,奇怪竟也不难闻,他应该是个爱干净的男人,和她从前以为的奴隶完全不一样。
他用臂膀环过她的腰,芜姜尚不知他要干嘛,他却已经从她的腰间解下了水壶,一劲地往口唇里倒。
却滴水也无,她早在下午发呆时候喝光了,不然也记不起来要回家。
他显然失望,空空抖了两下,用力往旁边的空地上一扔。
“我没有钱,但你若是送我回雁门关汉军驿站,我赔你十袋。”萧孑干涸着嗓子说,然后用手肘托起芜姜的下颌,把她的脸正对着自己看。
——十三四岁正正好的年纪,一双儿瑞叶眉,眼眸澈然,美得不像样。瞳孔里却装着小愤怒,像把他很讨厌的样子。身段儿也婉婉,穿一抹烟青色对襟小衫,领口白而洁净,看起来这些年过得无忧快乐。
他的手不杀老幼妇孺,只杀战场上的敌人。当年破宫时他不在,等他入宫时惨剧却已接近尾声。而他撞见那对母女也是偶然。
但时间过去太久了,他除了那颗小红痣和似像非像的脸容,其余并不确定是不是她——当年因为自己一时心软放过,惹梁皇生了嫌隙,如今梁皇竟然用七座城池换她。天下人都在找,但他怎么舍得,边关的每座城都是弟兄们这些年的血汗,或毁,或亲自送她回汉,但她都只能经过他萧孑自己的手。
这发现太意外,她来了,他就不能轻而易举放任她跑。
芜姜被萧孑看得很不舒服,他看得太认真,近乎痴凝,似乎在想着什么。这样近的距离,两个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芜姜竟然发现他是个双眼皮,安静的时候眼底看起来忧郁而温柔。
这是她离开中原后第一个接触的汉人年轻男子,这种感觉好奇怪,就是拓烈把最凶狠的野豹子扛到家门口向她求亲,她都没有过。腻腻的,交来缠去——像父王和母妃。
呃,她忽然不想和他继续呆下去了。
芜姜撑着手从萧孑的怀里爬起来,拍着尘土说:“你看我做什么?你是梁国的战俘?”
这两个字好生扎人。萧孑脸色有些发青,只睇着芜姜的眉眼道:“你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不说就是默认。
芜姜脸儿红窘窘的,横了萧孑一眼:“梁狗,你再对我假惺惺我也不会带你离开这里!”看到他腰间挂着一枚长条玉佩,幽光闪闪的漂亮极了,她忽然想起来白天榷场上看到的耳环,便走过去解下来:“就拿这个赔我好了。”
第一次抢别人东西总要回报点什么,把玉佩挂上脖子,一跃跨上马背:“好心提醒你,你若是那叛将萧孑的部下,我劝你还是别回去,回去也是死路一条,不如就留在这里喂狼!驾——”
“该死,这个你不能拿!”萧孑尚在诧异那句“叛将”,只觉眼前一亮,连忙想要抓住芜姜的裙摆——这是他军印的大钥。
但芜姜只是把破盐袋扔在他身上,就头也不回地把他绝情抛弃在荒野。
——*——*——
天已经黑透了,遥远的夜空中月光寂寥,芜姜一个人寻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走。夜风凉凉的,吹入鼻息都是刚才那好闻的夏夜艾草味道,就好像人还在身后尾随。
芜姜心里就乱乱的,低头看了眼被萧孑捻得皱巴巴的前襟,这才觉察胀痛得不行。
“驾——!”
……
咯噔咯噔。
不几步忍不住又停下来看。
……
找了个无人处把小衣解开,果然看见里头青青-红红的痕迹,也不知道消肿后会不会变难看。阿娘总说姑娘家成亲前要把女儿家的娇物呵护好,将来心爱的男人打开后才能得到惊喜,才会把她好好宠爱。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一个男人像这样欺负过。想起晚上洗-身时阿娘必然要给自己搓背,不由颓唐得不行,把萧孑恨得牙痒痒了。
大漠之下静悄悄的,系着小衣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