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蓝的天空下微风习习,远处栅栏内的马儿在配种,负责牲畜牧养的叔伯们驱赶着靠近的孩童,生怕哪个调皮捣蛋的过来看见b>
乌尔族的马种耐力很足,郝邬族的马则行速飞快,六月正是交-配的旺季,因此老族长与拓烈商议后,便决定在两族之间互相取长补短。
初夏绿草漫坡,牛羊在白云下发出慵懒的叫唤,牧人遥遥高歌,放眼望过去一片生机盎然。穆霜慢慢走着,不由喟叹道:“若能有朝一日将匈奴鬼戎远远驱逐,得享长久太平该是多么美妙。”
她轻舞着马鞭,一袭水蓝的裙裾在风中荡来荡去,拓烈低头看,便在那洒落中看出几许女子柔美的味道。
拓烈收回眼神:“玉门关外这片土地,自大渊朝前便已无国,部落间隔阂自保,全依仗中原汉人扶助。想要长远驱走匈奴,可谓难矣。”
穆霜抬起头来,眼目熠熠地迎向他:“为何从前无国便要一直无国?若是能有魄力的英雄出现,西塞一样可以自己建成一个国家。你看北逖,从前也是胡蛮,现在却几乎与中原相衡,难道我西塞却不可以?”
难得有女子敢说出这般大气豪言,拓烈不由驻了步子,低头凝着穆霜道:“二郡主当真如此作想么?”
穆霜很肯定地点头:“嗯,我只遗憾自己不是男儿,又无缘可与那样的良人并肩。”她默了一下,脱口而出:“拓首领可曾想过做那个开辟新番的英雄?”
自从跑马比赛后,拓烈便很委婉地回绝了穆霜。但这并不影响两族之间的合作,穆霜知道了拓烈与妲安之间的牵扯,倒还蛮欣赏他的重情义,也自觉地与他保持了距离。
此刻看着阳光下他刚毅的麦色脸庞,怎么忽然不说话,只是鹰眸炯炯地睨住自己。她忙低下头来:“啊,一不小心说多了。”
碎发拂上她的眼帘,那圆润的脸容上荡开红云。拓烈一时有些迷离,她并不十分美,但这种感觉叫他怎么说呢,舒适得就连对芜姜也没有过——彼此之间互相欣赏着,嘴上却又不表示出来,蓦地说出口一句话,却正正好地与对方合拍。捉迷藏似的新鲜、生涩与陌生的飘忽情愫。
拓烈忍住想要拨开她碎发的冲动,只是道:“不,你没有说多。”
他自然是曾想过的,只是昔年今日从未对任何人说出口。在他六七岁的时候,他的父母便双双死在铁骑与屠刀之下,从小见惯了族人艰辛动乱的生活,那浩大的蓝图抱负早在幼小的年纪便已深深种下。只是从前太遥远,从来未曾敢仔细去想。
黄昏的夕阳在遥远天际线上打出光晕,两个人并排走着,忽然不说话,彼此间莫名有些不自然。
“迂!”有侍卫从马背上跳下来,单膝在二人跟前一跪:“二郡主,那黑芒族的牧民又在寨子外头抢地,请您速速回去看看。”
穆霜闻言皱眉:“怎么又是他们?”
她的目中难掩厌恶,拓烈不由问:“怎么回事?”
穆霜躁恼地叹了口气:“必是那黑芒世子又故意寻衅滋事,前番被我拒了求婚,便一直在草场上与我们乌尔族的牧民刁难。”说着便欲告辞离去。
黑芒世子……求婚?
拓烈眉头拧起,内心莫名涌出一股独占的、被染指的触犯,便跳上马背道:“什么时候的事?我陪你去看看。”
他身量伟硕,马背上的双腿粗壮而长,穆霜看了一眼,莫名脸一红:“今岁之初的事了,本来已经死心,前阵子见你把我的画像退回,忽然便又死灰复燃。”
哼。拓烈动作顿了一顿,抿唇无话。
她忙住嘴,双手一扯缰绳:“驾——”两骑骏马便往乌尔族方向一前一后驶去。
妲安在栅栏外远远地窥探,只见他两个面对面站着,眉间眼角流动的都是情愫,心中便十足不是滋味。自从那天晚上拓烈与自己久违地同-房后,拓烈便答应了娶她,只待阿爸阿妈的一年丧期守满,就择日与她完婚。但这中间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多一天都是变数,谁知道突然间会怎样。
看着两道身影洒落地走远,一颗心便提了起来,催促仆人赶着驴车跟出去看看。
寨门外凉风拂面,那身影远得只剩下两竖模糊,早已从一前一后变作并排而行。看他似扭过头低笑,她惬意地挥着绳缰,两个人分明一路上说不完的话。
侍女不由怯怯道:“头人怕不会对那个郡主日久生情了吧?”
妲安醋意满心,瞪她一眼:“你急?赶都被赶出来了,此刻再说这些顶什么用。旁人想要服侍的机会,我还不给她。”
想起那天晚上被拓烈又掐又捻的痛,侍女忍不住沮丧起自己的怯弱。其实早就渴慕,只是一直不敢跨越,勇敢点再忍忍多好?
侍女低着头不敢说话。
妲安木怔怔地看了良久,直等到看不见影子了,这才落寞地抚着八个月的肚子准备回去。
角落的长条帷布下,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盯着这一幕,嘴角不由阴魅地勾起笑弧。
“咻——”
妲安才要迈开步子,一只尖利小箭便从她肚皮前险险地擦过。
猛然吓得一颤,侧目看去,只看得一颗心瞬间都沉进了谷底。
那帷布下,慕容煜着一袭青蓝色亮绸长袍,里衬素白长裤,脚蹬鎏金皂靴,正慵懒地倚靠在一辆敞篷马车上。他束着散发,额心用黑颜料点一株匕刃,摇了摇手上精致的小弓:
“好久不见啊,我的郡主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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