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酒馆里座无虚席,沸反盈天。
二楼的雅座里,坐着一老一少两名道人,两人皆是髽髻双丝绾,宽袍两袖风。老的年过半百,清瘦精干,腰挂逍遥扇怀揣降妖符;少的年方二八,高额宽脸,手提桃木剑袖藏八卦镜。
这对师徒模样的道人正在喝茶用膳,忽闻楼下起了争吵。
雅座正对着的一楼的一个座位上,店二正满脸无措地站在一旁,座位上的一名尖嘴瘦男人,正把一个钱袋子里的“钱”全部倒在桌面上。瞧瞧他倒出来的,哪是什么银子?全是一颗颗起棱起角的石头,尖嘴男人冲他的同伴、一名黑黑壮壮的男子吼道:
“是不是你把钱藏起来了?”
黑壮男叫冤:“我没有啊!”
尖嘴男怒骂:“一定是你给掉包了!方才拿过来的时候明明还是银子!”
黑壮男反驳:“是你把钱拿走才对吧!”
“袋子是你先捡起来的!一定是你掉了包!”
他们窝里斗地吵个不停,眼见就要大打出手,店二忙道:“两位客官,你们要打到外头打啊!先把酒菜钱给付了!”
周围的客人都在看热闹,二楼的那位老道,道号为云虚子,他与徒儿受人所托外出降妖,途经此地。这云虚子以铲妖除魔为己任,而今听到这般稀奇之事,当下便起了疑心。只见他闭目运功,聚气凝神。
须臾之后,云虚子陡然睁开眼,他吩咐那道童:
“青阳,去瞧瞧那些石头。”
“是,师父。”青阳提着桃木剑走到楼下。
他向争执中的二人打了个稽首,问道:
“二位,这些石头可否借予贫道一觑?”
尖嘴男骂道:“臭道士!死开!这些不是石头!是银子!”
他还在自欺欺人地喊着,青阳从袖袋里取出一两银子交给他,他马上就住口了。青阳拿起那几颗石头,他暗自念咒探之,果见石子上残留着微弱的妖气。
白影对素凝讲解灵气的时候,还漏了一些,灵气除了分五行和合五,还分仙、魔、人、鬼、妖五种,准确来,白影是妖类里的木属性灵气。
青阳又询问那尖嘴男:“请问,这是从何而来的?”
那尖嘴男收了他的钱,客气不少,他支支吾吾地回答:“也就是捡回来的……”
“请问在何处捡回?”
“就是在镇外面的山里嘛……一条河旁边……”尖嘴男可不敢是自己强抢来的钱。
“多谢。”
青阳拿走了几颗石子,回到二楼去,他恭敬地将石头呈给云虚子。
“师父,他们是在镇外山里的河旁边捡到的。”
云虚子拿起石头细看,他笃定地:“绝对没错,这是妖狐留下的,这妖物定是用了障眼法,让那二人以为石头是银子。”
青阳道:“师父,那妖物估计还未走远。”
云虚子一甩衣袍,站起来道:“走,把它找出来!”
“是。”
一老一少的两位道人结账离开了。
夜已深,广泽生明月,苍山夹乱流。密林中,枯叶堆积,一块露出泥土的空地上,一堆柴火烈焰熊熊,火堆里不时发出噼啪噼啪的干柴断裂声。
素凝盘腿坐在一旁,专心打坐凝气,狐狸模样的白影则是蜷缩在温暖的火堆旁睡着。原本睡得好好,他突然打了个激灵,接着一骨碌爬将起来。
素凝因太专注,并非察觉异常。
白影化成人形,他抬首望向远处,脸色凝重起来。
“素凝。”他唤道,素凝这时才睁开眼,白影低喃一声:“祸事了。”
素凝正想开口询问,一阵风徐徐吹过,夹带着一股浓密的雾霭飘来。素凝随即警觉,她也腾地站起。
白影示意她:“站到我身后来。”
素凝不敢迟疑,立即闪到白影身后。一人一狐被那团浓雾围在当中,那雾气遮天蔽月,寒气逼人,地面上的柴火也噗地一声熄灭了。
素凝低声问:“前辈,发生何事了?”
白影道:“有麻烦上门,仔细……”
他话音刚落,浓雾里陡然射出一道金光,那光芒从白影身上掠过,白影登时全身冒烟。素凝惊呼:
“前辈!”
白影顷刻又变回了狐狸模样,只是,素凝诧异地望着他的尾巴。白影原本只有一条狐狸尾巴,此刻却如开屏孔雀般,变成了许多根。素凝一眼看去,粗略一算,尾巴有八根,不,尾巴本该有九根,可素凝发现其中一根断掉了,只剩一截,可怜巴巴地挤在边上。
此时,金光再度射来,白影喊道:
“避开!”
素凝立即翻身躲开,白影跃至半空,他嘴里发出一声嘶叫,紧接着,八根尾巴猛然变长,尾巴在他身后舞动,如迎风的旌旗,白影的尾巴一抖,将那股浓雾驱散了。
而此时,隐藏在浓雾背后的敌人也终于现了身。
在他们正前方的,是一名手持八卦镜的年轻道人,适才的金光正是由八卦镜射出。而在他们后方还有一人,那是一名高擎逍遥扇的老道。
来者正是云虚子师徒,他们利用“天眼追踪术”寻到了白影的所在,对他发动了突袭。
素凝随即用上了明目清心咒判定他们的灵力,青阳乃初层四等金类灵气,云虚子乃中层三等火类灵气。白影是木类,木生火、金克木,白影对上他们,胜算微乎其微。
素凝想起白影的信条——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是不是要准备跑了?素凝等着白影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