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凝而今虽对千帆有些动情,不过到底还是有许多顾忌。她怕千帆也是涂山那位三殿下白显之流,那白显看样子就是素爱拈花惹草,四处招惹宫中美貌的侍女,引得她们芳心大乱,可是又喜新厌旧,始乱终弃。
梅既然对千帆情深一片,搞不好正是因为千帆之前也是如同对待素凝那般对待过她。素凝还记得,自己初次去翡翠宫的时候,梅是何等亲昵地在给千帆喂食的,而千帆也很是受用,丝毫没有抗拒她的示好。
起梅,冰儿难得露出了鄙夷的神色来,她摆手道:
“你那梅啊,她本就是琼珂城里的,正确来,她是从咱们琉璃宫出去的。”
“此话怎讲?”素凝好奇了,冰儿细道:
“那梅本是咱宫中‘琼英庭’里种的一株梅花树,约莫是八千年前吧,有一回千帆公子新做了一样武器,好像是弓弩之类的,便拿着来找千奕公子,想着试给他瞧一瞧。结果试武器的时候不甚把梅打伤了,她那时候还未炼成人形呢,枝干整个被打断下来,你也知道咱公子最心疼这些花花草草的,公子当场就拉下脸了,千帆公子便赶紧赔罪,还将自己的灵气渡给梅疗伤,梅吸了千帆公子的灵气,加上琼珂城本就是个钟灵毓秀之地,又过了两千年,她便修成精化成了人形,有了七情六欲和一法力。千奕公子便收了她当侍女,可她却对千帆公子动了念想,一门心思想去侍候千帆公子,千奕公子也就放她去了。她仗着自己当初是千奕公子种下的,身上又有千帆公子的灵气,便自命不凡,觉得自己比咱们这些宫女更高一等。据她在翡翠宫里很是跋扈,总是霸占着照料千帆公子的差事,旁的侍女若是给公子泡个茶送个食什么的,都会被她狠狠数落,骂她们臭不要脸狐媚子啥的,翡翠宫那些侍女也都老实,被她欺负得不敢抬头。千帆公子贯来是个没心没肺的老好人,加上那梅又是从琉璃宫过去的,看在千奕公子的脸面上,千帆公子也不会计较她这些毛病,于是她便愈发地蹬鼻子上脸,总是以千帆公子的红颜知己自居。”
素凝听完,总算是弄懂他们之间的纠葛了。如此看来,梅对千帆怕是自作多情,千帆其实并无给她释放过多错误的信号。
冰儿完,也禁不住八卦地问:“是不是那梅给你脸色看了?”
梅确实对素凝没有好脸色,不过素凝并不愿意将事情闹大,便摇头道:“只是一事……”
冰儿正想什么,蓦地瞄到秋儿从侧面月洞门进来了,她便赶紧收住了声音,与素凝拿着落英离尘袋溜开了。
转眼又过了几天,这天清早,素凝来到月季厅用早膳。冰儿没多久也来了,她兴奋地告诉素凝:
“凝儿,咱公子回来了!”
千奕回来了?素凝想了想,这么,玉镇子也回来了?她问道:
“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
“怎么没听到动静?”
冰儿笑道:“他们总是来无影去无踪,不从正门进出的。”
“原来如此……”素凝头,用过膳后,她正要与冰儿、琴儿到翡翠苑去,顺道一提,秋儿与珊儿因千奕归来,早早便过去伺候了。
素凝正欲离开,被程姑姑喊住了。
“凝儿,待会你跟我一起到翠林苑去,要去向公子请安。”程姑姑如是道。
“是。”素凝便晚走一步,等程姑姑吃过早膳,再与她一同前往翠林苑。
走入院内,便闻到阵阵清香扑鼻,前院的池塘,花光柳影,池中,一簇簇月光水仙亭亭玉立,含苞怒放。
上回因琴儿照料不周,险些让两株月光水仙凋零,素凝提出将水仙移植到池中,没想到误打误撞,不但把花儿养好了,还让水仙大片繁殖,长得一天胜过一天。于是秋儿便决定,先不将水仙移回棚子内。
程姑姑引着素凝走进屋内,素凝在翠林苑干事一年多,还从未涉足过屋内。
走过一道穿堂,从屏门进去后,是一处堂屋。与翡翠宫的秦汉风不同,琉璃宫的陈设多为明清风格,翠林苑屋内也不例外。
一进门便可见地铺青砖,悬明珠,正中为一条罗汉床,两侧安放黄铜重瓣莲三足香炉。
两人进去时,恰好遇上珊儿出来给香炉添香,她向程姑姑施礼后,道:
“公子在暖阁里。”
素凝便跟着程姑姑绕过客堂西面一道沉香木四喜如意屏风,又从打起的碧色织暗花竹叶帘子下走过。
走进暖阁后,素凝见朱红雕花窗前站着一名背对着她们的男子,他手里端着一只五彩冰梅蝶纹罐,里面盛着“冰玉散”,男子正用一柄勺子,将冰玉散洒在的花几上一盆“醉杨妃”牡丹花上。
男子长发半披,发髻上贯着一根犀角簪,身披浅灰色羽纱面薄氅。
程姑姑向他躬身行礼道:“见过公子。”
素凝也跟着行礼,千奕慢慢悠悠地转过身来,他的身姿颀长挺拔,高度与千帆相仿,却要精瘦一些。素凝微微抬头,作为侍女,她不能无礼地直视千奕,只能透过眼角余光扫视过去。
千奕也是个难得的美男子,他文雅儒秀,鹤骨松姿,皮肤毫无血色,接近于惨白。千奕五官清俊,眉宇间淡薄漠然,与爽朗爱笑的千帆截然不同。
程姑姑恭顺地为千奕引荐:“公子,这是凝儿,在翠林苑当差已经有一年半了。”
千奕似乎对素凝不感兴趣,他看都懒得看她,冷淡地应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