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当萝卜吃
后来有一年我有机会路过队长他们村,没敢去见他们一家人,就侧面打听,知道在四清运动中没把队长怎么样,不过到了还是把他给打倒了,理由是包庇来历不明的反革命盗窃犯。后来瘦子掌了权,把村里搞得鸡犬不宁。不过我也听说,恰恰是瘦子家惟一的儿子掉进了河里,由于无人相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儿子溺水身亡……
离开队长家不久,我就又饥寒交迫了。队长给我的那一百块钱我怎么也不舍得花,总想着有朝一日能回到家乡,用这一百块钱给我的兰儿和我是孩子买点什么礼物才是呀。于是我就把那一百元包好,缝在了我贴身的衣服里,新想,即便冻死饿死,也不能动这一百块钱,这钱是给兰儿的,这钱是给我的孩子的。
这样以来就等于我的手头没有了可供温饱的钱了,可是这时候寒冷的冬天还牢牢地盘踞在东北的大地上,冰天雪地……
冰天雪地里连偷食物的地方都找不到哇。连饿了几天,饿得实在没辙了,就大口大口地吃那些厚厚的积雪,胃口开始还没感觉,可是不久就开始痉挛、绞痛,疼得我是满头满身都是大汗珠子呀。而且从队长家出来必须防止没坏心人发现再给抓回去,所以我还要进可能地赶路,尽可能地逃的远一点。
死逼无奈,我还是从那一百元中拿出一张,贼眉鼠眼地观察了半天,发现没人注意我,才溜进一家国营的馄饨馆儿,把十块前递过去,说要一碗馄饨。开票的服务员接过钱就异样地看着我,后来她找给我一大把零钱的时候,我才明白,原来,馄饨才一毛七分钱一碗,我给了她十块钱,害得人家把馄饨馆几乎所有的钱都找给我了。
我一手掐钱,一手掐馄饨票儿,来到窗口凭票领馄饨,等了好一会儿,馄饨才被送出小小的窗口,我一手递票儿,一手端出那碗冒着热气的馄饨,也没用到桌前坐下,也没用羹匙筷子,更没用细嚼慢咽,呼噜噜几口就将馄饨给倒进肚里了。心想,也没尝到味呀,那就再来一碗吧。这回我知道拿零钱去买馄饨了。开票的服务员见我再次来买馄饨,就想是熟人了,就边给我扯票儿边说,怎么不一回买够,多麻烦哪。
我听了就赶紧道歉地说,没想到这么好吃,一下子把馋虫给勾起来了。开票的就撇着嘴说,都像你这样的大肚子汉,社会主义还不得让你们给吃穷啊!说着,似乎很不情愿地将馄饨票儿和给我找的几个零钱扔了出来。我还跟她赔笑脸,意思是自己太能吃了,真是不应该呀,真是不好意思,真是见不得人哪,真是给社会主义抹黑呀……
等我到窗口去领馄饨的时候,里边也冒出一句,怎么不一起买呀,还得再点一次火——浪费!这回等得时间更长了,等得我都又饿了,那碗馄饨才出锅。这回我可知道馄饨的来之不易了,就找了一个座位,坐下来,看见桌子上还有酱油和醋,知道那都是免费的,就往馄饨里倒了许多,然后又从筷子笼里取出一个油乎乎的羹匙,用手指肚儿将油污擦了擦,就开始细嚼慢咽我的第二碗馄饨了。
等吃完了第二碗,我还是觉得自己没吃饱,或者是没吃够,就还想再来一碗,可是一想开票的和付货的那个脸子和那个态度,我也就忍住了,心想,也好,这样我还能多剩下钱了呢。后来我就成了馄饨馆儿的常客,不过他们似乎并不欢迎我,似乎他们的馄饨馆成年六辈都不来一个食客他们才惬意,才高兴。
一天一块钱的生活标准也只让我维持了三个月,到了1964年的开春儿,我的身上就剩下十二块钱了。当我看到草绿了,树枝发芽了,还有许多虫子开始惊蛰复活了,我也就将那最后的十二块钱,一块钱买了盐和火柴,一块钱买了一把镰刀,剩下的十块整钱就又缝在了内衣里。然后毅然决然地朝着草多、树多、虫子多的山区进发了……
整个1964年的春夏秋我几乎没花一分钱,我完全是靠吃野菜、野果和昆虫度过的。而且还差点儿赚到钱呢。有一天我正在把捉来的蚂蚱、刀螂、蝈蝈用细棍儿串起来烧着吃,突然有一块云彩就带来一阵大雨。
我就赶紧把火踩灭,然后往一个不为人知的平时我过夜的山洞里跑。可是还没跑到洞口呢,就看见路旁倒着一个人,好像是从砬子上掉下来摔伤了,嘴里疼得直哼哼。
我就赶紧将这个四十几岁瘦弱的男人给搀扶到我住的山洞里。大雨将我们都淋透了,我就在山洞里生起火来让两个人来烤。这人的腮帮子上长了一个老大的痦子,痦子上面长出一撮黑毛,我在心里就一直叫他一撮毛。
虽然我搭救了一撮毛,可是他却异常狐疑,一句话也不跟我说,动作也十分谨慎小心。就连我问他伤得怎么样,要不要紧,他都闭口不谈。始终背着他的背篓,一手烤火,一手去揉他受了伤的腿。直到他的衣服烤干了,外边的那块云彩也把那场雨下完了,他还是一句话也没说,起身,最后还是那么狐疑地看了我几眼,就一瘸一拐地背着他的背篓走了。
第二次见到一撮毛的时候是在半个月以后。那天我正在烧吃从土里挖出的蚯蚓,嚼吃从树上捉到的蚂蚁,突然见一撮毛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将他的背篓往我的面前一放,说了句,有人抓我,快帮我藏起来!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傻愣愣地原地不动。
一撮毛就急了,拽着我的肩膀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