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好不热闹
然而,到了1965年的春节前,我就将身上的五十块钱和原先的十块都花光了,饥寒交迫了几天之后,终于有一天,我连饿带冻,就昏倒在马路边了……
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我竟被一声巨大的坠物声给惊醒了,我睁眼一看,原来是一大包废旧的纸壳从运输的汽车上掉了下来,正好掉到了我的跟前,真是天上掉馅饼啊,我就想,这大包纸壳要是背到废品收购站,一定能买上几块钱,那就能让我多活上好几天哪。我就抖擞了精神,鼓足干劲,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包足有一百多斤的纸壳炕在了肩上,晃晃悠悠地就去找收购站。
可是没走多远,就听见一辆卡车在我身后尖利的刹车声,接着就从车上跳下几个膀大腰圆的妇女,上来就把我给按倒,有的掰胳膊有的掰腿,插不上手的就叉着腰大声斥责说,你竟敢在光天化日下偷社会主义的废纸壳,一定是修正主义的反动特务,走,带到厂里,交给武装部,非让他交代出罪恶的反革命动机不可!
于是,我就被她们拉拉扯扯地押上了装满纸壳包的大卡车,一路上懵里懵懂稀里糊涂地颠簸了个八小时,才到了一个老大的造纸厂。
本来是要把我送到武装部的,可是路上一个姓柴的妇女说,看这小子也不像坏蛋特务呀,回厂里送给武装部要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给弄死了,他的冤魂还不回来找咱们哪。既然丢掉的国家财产找回来了,纸壳一块没少,咱们就放了他吧,告诉他下次别拿社会主义的东西就行了……
听了柴妇女的话,姓米的妇女就说,可不是吗,他们武装部自己抓的人给整死了跟咱们无关,要是咱们抓的,将来要是人家家属找来,咱们可是担当不起呀。可是姓尤的妇女却说,要是咱们把他给放了,他再干同样的坏事,一旦让武装部的人给抓住了,一审问,他要是把咱们放过他的事给供出去,厂里还不得给咱们开批斗大会,说咱们包庇坏人跟敌人同流合污呀!
这时候姓严的妇女就说,这可怎么办哪,真是抓也不是放也不是了。最后还是一个姓郭的妇女说,我看咱们就来个也不交人也不放人。全体妇女就一齐问她,不交也不放,那是怎么个烟袋锅?姓郭的妇女就说,回到厂里,咱们就把这小子给藏在纸壳垛里,让他不出来,每天帮咱们干活,每天咱们的饭盒里,每人多带一口,也就能养活他了。
姓尤的妇女就说,不会是你男人下肢瘫痪你没男人用,想留着他给自己解渴吧。其他妇女一听也都像被点燃的炮仗一样,噼里啪啦地就都响了起来,这个说,郭姐就是那个意思。那个说,就是那个意思也没什么不对。这个又说,你们看郭姐的脸都红了,那个又说,红了就是心里相中了。
这个就推了那个一把说,你男人老在外地,你也看中了吧。那个就又推了这个一把说,你男人比你大了八九岁像个小老头儿,你也喜欢上这个细皮嫩肉了吧……这帮妇女可就乱成一团了,其中有人都闹得岔了气,还有一个抽了筋儿……最后众多妇女还是为了留我一条命,也给她们自己留条后路,就在嬉笑打闹中,决定将我带到造纸厂的废纸仓库,将我藏在那里,跟我约定好,要是我自己擅自跑出来,被武装部的人抓了去,死活她们可就不负责了。
我听见她们只是让我帮她们干活,还每天都在带饭的时候给我带上一口来养活我,我就愉快地答应她们了。
那个造纸厂规模很大,光废纸仓库就五六个,这还不够,还在露天像粮仓一样推了十几二十垛废旧的纸张、书籍或纸壳。我被卡车拉进一个老大的仓库里,被她们给拉下车时,我才发现原来开车的司机和副司机也都是个妇女,后来知道司机姓宛,副司机姓朴,几个车上下来的妇女过去跟她俩一说,她俩也跟几个妇女闹成了一团,大概也是说关于谁喜欢我想把我怎么地的话题吧。
于是我真的留在了这个巨大的,时而满满当当,时而空空荡荡的大仓库里。在这个四面透风的大仓库的一个角落,特地搭了一个十几平米的小屋,四周都是用大块的、厚实的纸壳包……着,很是保暖。这里是这些妇女歇息的地方,这是他她们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地。平日里,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甚至他们中谁的男人来了,都只能站在门外说话,因为她们要在这里肆无忌惮地更衣,旁若无人地嬉笑和毫无戒备地休息。
而我成了一个特例,成了这只娘子军的党代表,成了惟一可以长期驻守在纸壳屋的男性。几乎每天都是这些妇女出去拉废旧纸壳,回来就卸在仓库里。每天中午都要赶回来,大家从厂里的蒸锅里,取出自己的饭盒,冒着各种味道端进大仓库,围在我的周围,这个让我吃一口,那个让我夹一筷子,大家有说有笑,好不热闹,剩下的饭菜就留着我晚上和第二天早上吃了。
还有的妇女给我带来半新不旧的衣服和被子给我穿,让我盖。还有的拿来剪刀梳子给我剪头理发。最心细的是姓郭的妇女,她从家里带来一个暖瓶和热水袋,说冬天冷,热水袋晚上暖脚,暖瓶白天喝水暖…………别的妇女就开她的玩笑,说郭姐呀,干脆你就把这小子领家去给你家爷们儿拉帮套去得了——你再这么对他好,我们可都起鸡皮疙瘩啦。
可是说归说,其实每个妇女都在明里暗里想方设法地对我好。这些年龄都在三四十岁、身体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