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她在他面前还笑的那么腼腆,有时候甚至只是微微抿住嘴唇,那就代表她十分开心了。如今她笑地这样明媚,那是从未有过的快乐,见到他的柔昙究竟是怎样的开心呢?
“太好了,我、我终于见到你了长鸣,我以为你生我的气,永远都不会理我了。”她委屈地看着他,模样十分可人。凤长鸣看着她的样子就自然而然地想到她即将消失的这个事实,心中顿时酸楚难当,可是他又不忍心将这个残忍的事实告诉她,他假装若无其事地勉强笑笑,温柔地抱住她,柔声道:“怎么会,柔昙姐,你是我的姐姐啊,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柔昙的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双手揽着他的后背,微微地点点头,欣慰道:“嗯,长鸣,听你这么说我真的好高兴,我真的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有一天一个白虫子叼着你的笛子来找我,我很害怕,以为你出了意外,那时候我恨死自己了,于是和白虫子一起出来找你,后来我和白虫子找到了你,那时候我老远就看到你,正想过去,可是你和白虫子忽然就消失了。我很伤心,以为是你不想见我了,可是你今天居然来看我了,这些日子我真的好想你啊!”
凤长鸣纹丝不动,静静听她诉说着,其实心里早就疼如刀绞。他哪里是不想见她,那个时候他当真是无时无刻不想见到她啊!
他想着,默默地将她向自己怀里紧了紧,她的香气萦绕在他鼻尖,叫他心旌摇曳。柔昙心满意足地枕在他的肩膀上,微微合上眼睛,她轻轻地,像是怕打扰到他似得:“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如今都已经长得这般高了。”
凤长鸣思绪烦乱,虽然心中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是此时此刻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就像被馒头噎住喉咙似得。
柔昙的头从他肩膀上离开,微微倾离了他,拉开一段距离以便能够清楚地看见他的脸。凤长鸣面儿上装的有模有样,可是毕竟在好的演技也难掩心中的苦痛,柔昙的目光如一缕丝绢,柔柔地落在他的脸上,悄无声息地四处游荡,最后停顿在他的瞳孔里。她的眼睛好漂亮,玲珑剔透宛如清水浸泡的明珠。她脸上浮现出疑惑地表情,幽幽道:“长鸣?你不开心么?”
凤长鸣依旧抱着她,手掌沁出了一层薄汗,眼睁睁地看她从自己的怀中挣脱。她煞有介事地,仿若自责的口气:“若是我哪里不好了,惹你不开心了,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已经失去阿尧了,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如此单纯的愿望却偏偏遇到不可逆转的现实,她就要消失,彻彻底底从这个世界上抹杀掉,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这并不是他想离开她,其实他好想她这样,永远年轻自由地活下去,可是现实来的太残酷,就像刑场上午时三刻的钢刀,对准犯人的脖子一刀斩落,一丝动容都不会有。
气氛太尴尬,往往就会暴露出深藏的伤感,而伤感蔓延开常常又会反过来使尴尬加剧。在这尴尬地气氛中凤长鸣想不出什么方法留住她,如果是有人欺负柔昙,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挡在他身前,就像那个雨夜他曾经做过的事情一样,宁肯同归于尽也绝不姑息。可是现在不同,柔昙的消失不是人力可以逆转的,就好像冬雪春雷一样,凡人生老病死一样,他阻止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他只能把这个看做是一个生命的寿终正寝,可是这个寿终正寝的对象叫他无比心酸。
为了不让柔昙看出端倪,他尽量表现得若无其事。他说他想喝醉舌蜜,于是柔昙就满心欢喜地去给他拿。凤长鸣看她兴奋的忙碌样子十分心安,他知道在这一刻柔昙是十分幸福的,虽然她不久就要离去,但是他能在这最后一程叫她如此幸福,他整个人也跟着欣慰起来。
当柔昙将大碗的醉舌蜜端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沐浴在醉舌蜜的香甜之中,空气中挤满了醉舌蜜的诱人味道。凤长鸣宝贝地端着碗,情不自禁的扫了柔昙的脚边——一朵朵七色的小花迎风盛开,宛如彩虹般多彩绚丽。凤长鸣未着急喝,却被她脚边的花朵吸引住了,他从未见过一朵花上能开出七种颜色花瓣的,于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朵朵小花,忍不住问她:“柔昙姐,你脚边的小花很漂亮呐,七种颜色?是什么啊?”
柔昙闻言低头看了看,也是一愣,随即诧异道:“七色堇?我的脚边从来不会出现七色堇的啊?”
她话音刚刚落去,那些腰杆笔直的七色堇忽然抖了一抖,一个一个都想被霜打了般,顿时蔫儿了起来。柔昙百思不得其解,愣怔的看着脚边的萎靡的七色堇道:“怎么回事啊,怎么一瞬间……”
话未说完,身边的花藤吊椅忽然掉下来,砰地一声巨响砸在地上,吓了柔昙一跳,她惊恐地看过去,牵引花藤吊椅的牵牛花藤仿佛被人为地撕扯开,露出骇人的断茎,打蔫的牵牛花垂着头,厚密的叶子微微泛出枯黄。
柔昙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她皱着眉不解地看着那跌落在地上,花瓣儿散落一地的花藤吊椅,脸上浮现出迷茫而不知所措的表情。
凤长鸣心里咯噔一下,端着醉舌蜜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两抖,洒出几滴来。
这是……已经开始了么?柔昙控制草木的能力渐渐消失,这是不是说明她……
“柔昙姐。”他唤她,她却呆呆地看着那吊椅,眼神空洞,没吱声。
“柔昙姐?”他微微加重了语气,眉目间隐隐有些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