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兮没有来得及弄清楚除幽幽的身份。当凤长鸣把信交给她的时候,她就去了鬼门关。
多年来沉积的心头上的伤痛得意释怀,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解脱和平静。这样的黑夜,她一个人承受了三十多年,在这些日子里,她过得浑浑噩噩,不知所求,却又心比金坚。终于当一切尘埃落定,她可以无牵无挂地迈向那个属于自己的地方,她很满足。
进入鬼界,是需要很多复杂的程序的。每一天都有很多鬼来这地方报道,不过像她这样晚了三十年的,倒还是绝无仅有的一例。因而那长得很奇怪的门官很惊讶地问她道:“你居然三十年前就死了?那你这些年都在人界怎么过来的?”
浣兮无所谓地笑笑,说:“我就是待在一个地方,没有动过位子啊!”
那门官完全不能想象三十年待在一个地方有多痛苦。不过也正是因为浣兮的丰功伟绩,那门官似乎对她格外亲切。
从人界进到鬼界,要通过一座大门。浣兮报道完毕却没有走,直到最后一个鬼通过,门官准备收拾收拾回去复命的时候,浣兮才迎了上来,很尊敬地问道:“门官大人,小鬼浣兮有些事情想要请教大人。”
门官抱着他的一大堆书卷笔纸,居高临下地看着浣兮,道:“有什么事情要问啊!”
浣兮毕恭毕敬地道:“门官大人,是不是人界的鬼,往来都需要过您这一道关啊!”
门官大小眉毛一挑,很骄傲地道:“对啊,但是你的话有问题。人界的鬼只能进,不能出,出的话,只能是投胎转世,但是那种情况就不归我管了。”
浣兮理解地一点头,恭顺地道:“那,劳烦门官大人,能不能帮小鬼查一个叫做苏若雪的女孩儿,我真的有事情要找她,所以,还请门官大人您劳累,小鬼在这里谢过了。”说着,浣兮对门官行了一礼。
其实门官不过是个鬼界的小官,除了进来的新鬼对他很是惧怕之外,时间久了也就都不以为意了。因此见到浣兮这样恭敬恳切的态度,门官的虚荣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它欣然地点了点头,说:“好吧,你这位朋友死了多久了?”
浣兮想了一下,恍然道:“哦,差不多一整年。”
门官一点头,道:“那就查询一年之内,名叫苏若雪的人进入的记录。”
他掐着手算了一会儿,然后凭空那么一抓,手中便多了一本深黑色封皮的本子,他舔了下手指,然后刷刷刷地翻了几页,停了下来,指着上面的字一本正经地念到:“苏若雪,年龄六十二岁,死因,肺痨。”
浣兮赶紧摇了摇手,说:“不是不是,门官大人,她是个小姑娘。”
门官从本子的上沿瞧着她,若有所思道:“小姑娘?”
然后又刷刷刷地翻了起来,停住,然后指着某一行道:“苏若雪,年龄十二岁,死因,伤寒。”
浣兮一脸苦相,弱弱道:“这个,也不是呀,若雪她二十多岁的年纪呢!”
门官很好脾气地又翻了翻,然后耸了下肩膀,说:“那就没有了!”
“怎么会?”浣兮不能相信,想要在那本子上亲眼一瞧,可是门官却冷着脸将本子一收,严肃道:“这东西岂是你一个小鬼能够看的?”
浣兮吃了骂,喏喏地一点头,说:“对不起,是小鬼冒犯了。可是门官大人,这里面怎么会没有她的记录呢?”
门官将本子塞进怀里,拿腔作调地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和你一样,她没有来报道,也可能她压根就没有死。”
没有来报道,那她也应该会待在最舍不得的地方吧?就像她待在御钗楼一样。可是不管是凤长鸣的身边,还是她自己的尸体旁边,可都没有苏若雪魂魄的存在啊!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然间灵光一现,她意识到了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
糟糕!她怎么没有早点儿发现呢?不行,她要将这件事告诉长鸣公子才行!想着,她拔腿就向城外跑去。可就在这个时候,鬼门关的大门咣当一声合上——
浣兮,就这样与人界彻底隔绝,没有一点儿关系了。
此时此刻,人界陷入一片沉寂。启良城也几乎要睡着了,除幽幽一边思念着浣兮,一边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而凤长鸣倒在床上,翻来覆去地一阵,也进入了梦想。
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人能够体会到浣兮那急切的心情。而浣兮忽然想到的那件事,也和她一起沉入鬼界,永远都无法呈现于世了。后来的后来,这件事会因为奈何桥的一碗孟婆汤而彻底烟消云散。而凤长鸣,这辈子都甭想知道了。
第二天早晨。凤长鸣再一次扔下除幽幽,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可是除幽幽怎么可能会给他逃跑的机会?他几乎是刚刚走出启良城,就听到背后除幽幽的叫喊声:“喂!凤长鸣你这家伙!为什么总是丢下我一个人啊!”
凤长鸣忍无可忍地叹了口气,强忍着不发火,回头对除幽幽道:“你到底缠着我想干什么?”
除幽幽毫不畏惧地站在他的对面,理直气壮地道:“我没有缠着你,我只是没有地方去,想和你一起走。”
“这还不是缠着我?”凤长鸣义正言辞:“不要和我太近可以吗小姑娘?”
除幽幽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这让凤长鸣误以为她改变了注意,可是她却比出一个手臂的距离,说:“我不会离你太近的,一臂之内,我是绝对不会逾越这个距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