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岸上之后,凤长鸣一直都闷闷不乐。除幽幽看在眼里,觉得很不舒服,她也很想上前去安慰他,说:“嘿,干嘛这样消沉呢,没有何怜月,你还有我嘛!打起精神来啊!”
可是这句话,除幽幽憋在心里,一直都没办法说出口。
她实在是没有底气,而且她生怕说完这句话之后,凤长鸣就会赶跑她。现在他默许自己跟着他,已经算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了,她又怎么会得寸进尺,有这样的妄想呢?
她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说话,甚至脚步也放缓,呼吸放轻,尽量不发出任何听上去可能会被凤长鸣归咎为嘈杂的声音。这个时候的除幽幽恨不得将自己变成一缕空气,一点一点地显露出来,直到凤长鸣彻底接受到他为止。除幽幽现在可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定一定不能离开凤长鸣。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她怎么舍得离开他?于情于理都不可以!
除幽幽为自己赖在凤长鸣的身边找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整个人都开心地不得了。
凤长鸣离开翠微宫之后,便来到了下堰。
下堰城距离东海很近,称得上是一座海滨之城。在这里,鱼肆很多,可因为靠海的缘故,因而大多都不怎么景气。倒是某些猪肉摊子菜蔬摊子十分火爆,很多人靠着这一行狠狠地赚了一笔。水涨船高的是,酒楼里面也大多都是些鱼虾,野味不仅量少,而且价格奇贵,及其不公道。
凤长鸣在下堰找了一家酒楼,对伙计的招呼不闻不问,默默地走到了二楼,在一个很偏僻的角落坐下了。
除幽幽发现他似乎很喜欢角落,越偏僻越好,若是三面都是墙,那才叫好呢!等等,三面都是墙的角落……那不是茅房吗?
想到这里,除幽幽立刻反胃,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去了。
结果凤长鸣要了一坛子酒,拿出一个缺了口的碗,除幽幽瞄到那碗边儿还有上个客人用过后友情留下的残渣,她更加反胃,想要提醒凤长鸣换一个,可是凤长鸣却不有分说的端起酒坛子向嘴里灌了下去,原来他刚才拿碗的动作,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除幽幽庆幸凤长鸣没有用那个干净的碗,她本能地拿起那只不太干净的碗,想要下去找老板理论,当然理论只是为了叫他能够心平气和老老实实地给她换一个新的,并不是想要老板全额退款。
除幽幽下去和老板理论,那老板操着一口浓重的墨斗鱼口音,听得她着实困难,不禁萌生出想要撬开他的嘴然后拿熨斗将他的舌头熨平的冲动。可是她不过是想换个碗罢了,弄得如此尴尬该如何是好。
费了一番力气,除幽幽总算在老板那里换到了一个干净的碗。她很开心地跑到楼上,想把它交给凤长鸣。可是刚上楼,她那轻快地脚步就变得沉重且滞顿了。
大约这样迟疑地走了两步,最终就像没了燃油的汽车一样,彻彻底底地停了下来。
此时凤长鸣在她的瞳孔里,静静地趴在桌子上,那坛子酒横倒在地上,像是一头被砍掉头颅四肢的胖猪。没有想外洒酒的坛子在告诉她,那里面已经空空荡荡,一滴酒都不剩了。
她这才去了多久,他居然就把这一坛子酒干光了。
而且他现在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上,枕着自己的手臂,安静地连蚊子都不舍得靠近。
她的伤感,不仅仅是因为凤长鸣这么快就喝掉了这一坛子酒,而是他居然这么快就醉了。
据她所知,凤长鸣的酒品没有差到这种地步。他的醉,完完全全是他的心理作用,换言之,这是他自己想醉。
有人说,酒这种东西很无良,想醉的时候不醉,不想醉的时候却醉了。其实事实是,不是自己没有醉,而是明明醉了,却因为赌气而嫌量不够。而像凤长鸣这种,他并不只是想喝醉,他只是想借着喝醉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一个人静一静。
除幽幽站在原地,表情略有颓唐。想安慰却无从开口,想接近却没有理由,这真的是一件很令人心痛的事情。怕自己对你的好被你踩在脚底,怕那些明明是我发自肺腑的话语,却被你嗤之以鼻。没有人天生有义务关心你,我不过是喜欢你而已,小心翼翼地,生怕一旦过激你就逃跑了。
除幽幽慢慢地走到凤长鸣的桌子面前,将碗垂直地轻放下来,而后又悄悄地走进凳子和桌子的夹缝中,偷看一眼凤长鸣,他并没有动。除幽幽便继续开始自己坐进椅子里的这个动作。
坐下来之后,凤长鸣也没有动。除幽幽就这么僵直地坐着,呆呆地看着凤长鸣好一会儿,然后也趴到了桌子上。但是头却没有埋进手臂里,而是扬起来,端详着凤长鸣的姿势,同时手臂与身体都在做这细微的调整。最后觉得和凤长鸣的姿势别无二致了,这才满意地将头埋起来。
除幽幽很想笑,因为她觉得这个姿势实在是太舒服了。其实这不过是凤长鸣随随便便摆出来的姿势,她加以模仿就觉得舒服,完全是自己的小心思在作怪。
但是除幽幽还不满足,不仅姿势和凤长鸣一样,如今又模仿起凤长鸣的呼吸来。她先是憋着呼吸,仔细听着凤长鸣的频率,然后在心里默默地打着拍子,随后觉得差不多,于是小心谨慎地吐出一口气,并按照拍子呼吸,随时照着凤长鸣的真实呼吸加以修正,不大一会儿,两个人的呼吸频率居然也达到了惊人的相似!
除幽幽开心坏了,但是却不敢骄傲,生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