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随着门口涌入的光亮,路西绽颀长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男人面前,只见她款款走到男人跟前,将一个杯子放在玻璃桌上,而后递给他一块澄黄的煎饼。男人诧异地接过来,原本抿成“一”字的嘴唇微微张开。
他闭上眼睛咬了一大口,而后眼泪滚滚而下。
看着无声流泪的男人,路西绽开口道:“这世上总有些东西,是值得留恋的。”
“桂萍……”男人放肆地痛哭起来,右手紧紧抓着煎饼,他记得,他们家以前很穷,穷到有时一天只够吃一顿午饭,那时候桂萍总是把煎饼掰成两半,每次都把大的给他吃,嘴里还嘟囔着煎饼太硬不好吃。回想起来,这日子已经这么远了,远到他已经忘记了她说话时的神情。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杀了我吧,你叫他们给我一个痛快吧,求你别折磨我了……”男人双手抱住自己的头,不让她看到他失控的样子。
路西绽淡淡道:“我与他们不同。”
“是。”男人笑了,笑得凄惨,笑得肆无忌惮,笑得眼角含泪却不自知,他在暗淡的光线中寻找着路西绽的双眸,用充满戾气的目光直视着眼前的女人,“你是与他们不同,你更狠,更道貌岸然,更该死。你,你想要击垮我,你想要彻底的摧毁我!为什么,这个世界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他陈安和就可以春风得意,而我只能和我的女人风餐露宿!可你们又又谁在乎过吗?没有,你们眼中只有那个可怜的陈安和,没有我们……”
路西绽发现,陆远平两手的十指死死地钳在一起,略微颤抖,表情僵硬而扭曲,这在身体语言学当中是一种典型的受挫折的姿势,她明白,陆远平此时正在尽力压制着某种负面情绪,并且这种情绪就如决堤的海,只需要一个契机便能翻涌而出。
“陆先生,如果人人都能锦衣玉食,谁都不愿犯罪。”
路西绽的话像是让陆远平有些许的动容,他紧紧相钳的十指微微松动,紧闭着的双眼诉说着他此刻的痛苦与挣扎。
“其实你没有必要去刻意模仿谁,就算不是西装革履,你也仍旧是第一无二的。”她看着西装笔挺,领口一尘不染的陆远平,继续说道。
陆远平笑了,笑得苦涩酸楚:“可世俗不会这样看我,当我变成了陈安和,当我拥有了这一切,当我可以穿上华美的西装,戴上昂贵的手表,开着豪车游走在这个社会里,我发现每个人看我的目光都不一样了,其实我还是我,可是在他们的眼中,我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可纵然如此,他的自卑却还是无处遁形,从他刚刚进入这间屋子,坐到沙发上的那一刻,路西绽便发现,他的身体呈紧闭状态,拒他尽力让自己身形保持笔挺,却还是难掩畏畏缩缩。大多数成功人士都习惯扩大自己身体所占的空间,而他却刚好相反,这表明他雨成功仍有相当大的距离,心中不乏自卑的情绪。
路西绽却说:“陆先生,吃过煎饼之后容易口渴,喝点水吧。”
另外一边,乔倚夏同石韦正在往路西绽家赶,这一团困于乔倚夏脑海中的乱麻终于根根分明,她终于看清了其中的缘由。她微微合上眼睛,对即将面对的一切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微妙情绪。
路西绽发现,方才陆远平向下的手心已经正面摊开来,虽然一言不发,而这却是一个绝佳的时机。她声音波澜不惊地说道:“我想,你的儿子在天有灵,也定不愿见双亲若此。”
陆远平再次用手抵住自己的头,而这次却不是抱头,而是大拇指指尖抵住了额头。
“陆先生,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听一个五分钟的故事。”路西绽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沙发,“就从二十一年前,你同你妻子初遇说起吧。”
陆远平抬头,听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以一种熟悉的口吻,讲述起他同卢桂萍的相遇,相,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二十一年前的那个夜,在那个夜里,卢桂萍泛着点点星光的双眸,是他愿意倾尽一生守候的温柔。
“由于养父母极力反对你们的婚事,你只得做出同心的女人私奔的疯狂决定,奈何忘记带户口本,只能一辈子过着没有法律保障的婚姻生活,为了补偿她,你为她买了一枚钻戒,作为你们情的钻戒。虽然生活很苦,常常食不果腹,可两心相印已是最大的幸福。那之后你们有了一个可的孩子,你也开始做起小生意,卖包子,屋漏偏逢连夜雨,你的包子被人诬陷里面混了纸屑充当肉沫,而你只是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人,谣言一传十十传百,你好容易步入正轨的生意终于画上了句点。”
“正巧此时,你的孩子生了一场大病,而你却被那些不讲理的顾客缠着索要赔偿,根本没有钱替他看病。”
说到这里,陆远平捂住自己的嘴,摇着头,压抑着自己就要倾泻而出的情绪。
“随着孩子的离世,你同你妻子的心也渐渐死去。你们带着沮丧的情绪离开了那座城市,来到了银杏村。你们努力想要开始新的生活,可至亲离世带来的痛,哪里会是时间能够抚平的。陆先生你作为一家之主,不仅要承受着儿子早夭的苦,还要挣钱养活自己的妻子。可就在你以为生活又将逐渐恢复平静之时,又一个霹雳从天而降,这一次,狠狠地砸到了你妻子的头上。”
“你们向村民借了很多钱,但却仍然不够手术费。直到某一天,你在电视上看到了接受采访的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