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之时的建康杨府。
十岁的小丫头吴陌桑才刚刚解衣上床,两只眼眶是大大的黑圈,小小的房间里,处处是书籍,临睡前握紧了小拳头,李凤梧,我不会输给你的!
父亲在镇江苏园学会输给你的东西,我一定要亲自拿回来!
我要父亲在九泉之下瞑目,那个让您觉得今生都无法媲美的李家雏凤,女儿要用才华打败他,告诉这天下人,您吴景略也是位文韬之人。
我吴陌桑必然要当着天下人的面,告慰于您。
吴家有人,吴景略,怀才不遇。
吴家有女,吴陌桑,不输雏凤。
我吴陌桑,绝不甘心做一个寻常侍姬。
吴淑姬……这名字想想就恶心,我就是我,我是吴陌桑,我为自己而活!
我要那一天,没人能再将我卖来卖去。
……
……
隆兴二年的上元节之夜,几家欢喜几家愁。
青云街上张府,张浚致仕之后很是惬意,养养花抱抱孙子看看书,不用再去揪心家国大事,虽然一时间有些不适应,但身体一天天下去,如此已是很不错的归宿。
正在夜读史书时刻,忽然听得隔壁院子有狗吠声,暗自诧异,这个时候杓儿还要出门?
走出房门,唤了个奴仆过来问道:“怎的了?”
“回国公,方才刑部来人,说御街灯会发生火宅,死伤无数,怀疑是有人故意纵火,官家已将此事发放临安府和刑部共同查处,老爷是去临安府会同诸葛尚书。”
张浚点点头,仰首望去,果见御街那方还有暗红色的火光映照。
多事之春啊。
只不知道损失有多大,旋即猛然想到,能这时候惊动官家,怕不是小事,如果刑部和临安府能查出来还好,若是查不出来,官家怕是要饱受打击。
到时怕又要发布罪己诏。
一念及此,张浚竟有些同情,官家也是个可怜人儿,因北伐失败才发布罪己诏不久,如果又因此事发罪己诏,天子之威还剩几许?
大宋满室江山,尽是可怜人儿啊。
张浚叹了口气,回房,执笔想写点什么,落笔之后却终究什么也没写。
宣纸上只留下一个巨大墨色。
……
……
同样在青云街,太常卿柳相正的府上,今夜罪魁祸首柳子承、柳子远和朱茂才三人坐在房中,烛火摇曳,房间里安静到了极点。
柳子承还算冷静,只是定定的望着烛火发呆。
柳子远则要惊慌一些,坐在那里面如死灰,双目无神,拢在袖衣里的双手一直在轻微颤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窗外。
从他这个位置,抬头就能看见那片火光。
最惊惶之人莫过于朱茂才。
瘫坐在那里如筛糠一般颤抖,脸色惨白得毫无人色,想强作镇定抬起茶盏喝口热水,却只听得茶杯和盏盖相碰的咯咯声。
最后竟至于拿不稳茶盏,啪的一声摔落在地。
热水烫在了脚上也不自知,只是蹲下,颤抖着想去将茶盏拢起来,一双细皮嫩肉的手却怎么也不利索,反而被茶盏碎片割出几道口子,鲜血殷殷。
朱茂才却丝毫不觉得痛苦,依然麻木的拢着碎片。
柳子承看在眼里,沉声喝道:“住手,你想死么!”
朱茂才心理最后一根防线便这一喝彻底打破,一屁股跌倒在地,几乎是哭着道:“我不想死啊!”
大宋刑不及士大夫。
可自己根本不是士大夫,况且今夜之事,不是死伤一两个人的问题,而是成百上千人,别说自己不是士大夫,就算是士大夫,那也那逃一死。
柳子远失神无主,朱茂才几近崩溃,唯一还能保持着镇定的柳子承深呼吸一口气,问道:“你派去纵火之人现在在哪里?”
朱茂才仿似没听见一般,犹自惊惶的念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柳子承甚是恚怒,不想死那就给我振作起来!
走过去将朱茂才拎起来,一巴掌拍到脸上,“清醒点了没?”
朱茂才茫然的看着柳子承。
放下朱茂才,柳子承来回走动,“现在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谁,不想死的话最好给我打起精神,这件事不是没有周旋余地。”
一听还有生的希望,朱茂才终于恢复了些许生气,“那如何是好?”
柳子承又问道:“你派去纵火之人现在在哪?”
朱茂才双手满是鲜血,闻言战战兢兢的道:“纵火的是朱恒,怕是已回了府上。”
柳子承思忖片刻,“这人不能留着!”
柳子远和朱茂才大惊,“你是说?”
柳子承挥手,斩钉截铁,“绝对不能让他落在临安府或者刑部手上,必须要灭口,这件事要尽快,不能拖一分一毫。”
看着柳子承眼中那抹冷漠,朱茂才打了寒噤,第一次感觉到陌生,此刻的柳子承宛若魔鬼。
那朱恒可是承了你菊花之欢的人啊。
柳子承好龙阳,这在圈子里并不是秘密,为了讨好这位太常卿的公子,朱茂才从老家将一位远房叔叔的儿子朱恒带回了临安。
朱恒读过几年书,长得眉清目秀聪明伶俐,用柳子承的话来说,甚有姿色。
今日之事,自己交与他人不放心,便让他亲自去,不曾想事情闹到了这个不可开交的地步,御街之上死伤竟然上千。
猛然想起一事,自己略有笨拙,但素有才智的柳子承不可能预料不到,他竟然还是同意,这人真是心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