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月,没有看见荼蘼,也没有看见祖静婠与白金禄约会。
满园子的黑,满园子的静,满园子里唯有善宝与李青昭两个。
深一脚浅一脚,借着微光摸索到假山石旁,善宝拉着李青昭同坐在草地上,李青昭怎么都觉得两个人不是来偷窥的而是来偷情的,说给善宝,她却嘘了声。
神秘兮兮的样子更加剧了李青昭的猜测,问:“表妹,你从何时喜欢上我的?”
善宝道:“多年前你进我们家门的时候。”
李青昭大为感动,却为难道:“可是怎么办呢,我喜欢祖公略你喜欢胡子男,两个都喜欢男人的女人相好,该是怎么个好法?”
善宝:“啊?”
李青昭拖着肥硕的下巴:“你不是说你喜欢我么。”
善宝气道:“我喜欢你因为你是我表姐,仅此而已。”
李青昭如释重负的:“哎呦,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拉着我到这黑咕隆咚的地方要玩偷情呢。”
善宝哭笑不得。
李青昭再问:“那你拉我来作何?”
善宝道:“有件事要告诉你,在房里我怕说话不便,祖百寿好了起来,这个家还是他的天下,说不定某个丫头是他安插在我身边的细作。”
李青昭觉着表妹是江湖了,不过好奇她找自己究竟要说什么。
善宝东张西望一番,方圆十步之内没看见人,也还是悄声道:“祖公略说他是胡子男。”
李青昭于稀薄的夜色中眨了眨眼睛:“若真是,我岂不是喜欢上了你哥哥,姊妹俩同时喜欢上一个男人。搞内讧,窝里斗,不对,他不是。”
这是什么歪理?善宝道:“可我有些……”
有些信?还是有些不信?
她的话在此顿住,因为她望见踏着夜色款款而来一个人,因那人手中提着盏纱灯,所以即便远。也能模模糊糊的看出他长着络腮胡子。而那宽大的深衣飘飘摇摇,像张开双翼欲飞的苍鹰。
同时李青昭也看见了那个人,她凭借那典型的络腮胡子也认出了那人是谁:“你哥哥!”
胡子男于善宝二人几步远处站住。盯着呆呆的善宝,道:“听话,回济南去。”
声音有些异样,没有之前的深沉沧桑。像浸透岁月似的,而有些霸道。
善宝笑了笑。走上前去,手指按在胡子男耳际,指甲抠进去,然后使劲一揭。撕下一缕胡子,举着给对方看:“祖公略,你以为你能骗得了我。”
之后不给对方任何说话的机会。掉头跑了。
李青昭懵懵懂懂,不知发生什么。却见那人将胡子一丝一缕的扯了下来,随后长长的叹口气。
李青昭大喜:“公略,是你呀。”
祖公略苦笑下,掉头而去。
次日在上房用过晚饭之后,他得了机会想做些解释,善宝却避之而去,自己曾经希望祖公略即是胡子男,可是他不是,猜测他乔装胡子男哄骗自己回济南,是不想自己被祖百寿玷污,虽然这说明祖公略或许喜欢自己,那也只不过是不伦之恋。
善宝心存的一点点希望破灭,垂头丧气的往抱厦走,不想在莲池遇到了祖公望。
说来自客院重建完工,善宝许久没有见到祖公望,同在上房用晚饭,分隔两桌,纵使彼此能够看见,却因善宝很容易忽略他也就看不见了,此时碰到,祖公望躬身客客气气的唤了句“小娘”。
善宝方想客套的问候一句,却见祖公望直起身子时,在他脖子的侧面有几条白色的道道,善宝很是好奇,听闻本朝男子很多喜欢涂脂抹粉和簪花,是曰风雅,以为他涂脂抹粉没有抹均匀,等看了几眼,忽然发现那不像是脂粉,而像是伤疤好了之后留下的痕迹,此处肌肤略白于别处。
这样一想,善宝心头一震,想起蔷薇架下自己被侵犯之事,当时自己手指划破对方脖子之处好像就是这个位置。
接着便释然了,一直觉得祖公略不可能做下那种腌臜不堪之事,现在真凶找到,虽然不能原谅祖公略乔装胡子男蒙骗自己,但至少他不是登徒浪子。
善宝没有问祖公望脖子的伤因何而来,不知为何,觉着不是祖公略她已经非常高兴,回到抱厦喊阿玖:“去把二少爷请来。”
阿玖去了之后回来禀报:“二少爷说,后花园的水塘死了几条鱼,他去看看。”
善宝看看窗户,夕阳涂抹在又白又绵的窗也泛着金红色的光,此时后花园的景致应该不错,何妨也去走走。
当下也不喊任何人,丫头们问她,只说想一个人散散步,不准谁跟着,抱厦距离花园也并不是很远,但需要躲开众人的视线这就需要技巧,索性那些个多事的姨娘们晚饭后喜欢摸骨牌,只看见几个粗使的婆子,另有三两个花匠,一路听着下人们的问候,一路昂首而过,到了后花园,来到水塘边,哪里有祖公略的影子,难道他给的不是相约的暗号而是不肯去自己房里的借口?
善宝微微有些失望,独自坐在水塘边,望着水里浮游的鱼儿出神。
坐得久了,后背凉涔涔,起身想回去,回头时唬了她一跳,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竟站在她身后,且不知站了多久,一双好看的眼睛那么专注,而眼角,微微有些湿润。
“听话,回济南去。”
老样子,他仍旧纠缠这句话。
这回声音对了,但善宝仍旧不敢相信,又去抠他的胡子。
他道:“我是祖公略,也是胡子男,当初长青山上我是乔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