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脑子里闪现过当初侯生的面孔,有些遗憾。
柏舟在一旁低声道:“如今战乱起,那侯太卜丞,说不准……许是死了。”这是柏舟说的最有可能的结果。
徐福倒是不希望他死。
徐福偶尔也会想要和人切磋,但他想要切磋的对象绝不是韩终那样的人,更不是田味这样的人。只有侯生才当得起!
“再去找找吧……”
柏舟并未再劝,他点点头,应下了。不管主子给的什么命令,他都应该遵从。
徐福的心情有点说不出的郁结,他挥手叫来了胡亥,揉一把毛茸茸的脑袋。这倒是舒服些了。而胡亥还极为乖巧地任由他揉弄,那就更舒服些了。
……
不久,王翦攻燕传来了捷报。
徐福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捷报,按理来说,他是该为嬴政高兴的;但是,另一方面来说,它也证明自己卜出的失利是个出错的结果。
徐福揉了揉额角,将手拿下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指尖微微颤抖着。
他的心底在害怕吗?
徐福搁下膝盖上的绢布,走到了一处小榻旁,倒上去睡着了。
而这时,徐福又做了一个梦。
这次会梦见什么?徐福隐隐还有些激动和期待。
梦境中还是一片黑暗,他不知道过了有多久……
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异象陡生,仿佛有什么上古巨兽发出了震动天地的怒吼声,然后天地就真的被震动了。
山崩地裂,大概便是如此。
借着电闪雷鸣间的亮光,徐福看见那座耸立的宫殿崩塌了,以摧枯拉朽的姿态……场面极为骇人。
徐福发现自己动也不动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坍塌的宫殿,将自己压在下面。
他的嗓子眼儿里骤然迸发出了一声惊呼。
“唰”,他睁开了眼。
身下的小榻微微颤动了起来。
是他自己控制不住地在颤抖吗?等宫人发觉徐福醒了,匆匆走进来的时候,徐福已经恢复如常了,半点看不出他刚才展露出了惊恐。
徐福支起身子,看了一眼窗外。
日光正好,半点天灾人祸的现象都没有。
但那个梦境……
徐福怔了会儿,只听见耳边的宫人突然惊叫道:“庶长?您……您流血了?”
“流血?”徐福低头一看,黑袍上面被什么染透了。……是血。
徐福抬起手。
滴答——
血又落在了手掌上,白皙的手掌和鲜红的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宫人已经惊骇得不能自已了,连忙快步奔出去,高声道:“快!快去请侍医!庶长受伤了!”
宫中登时就沸腾了起来。
反倒是徐福自己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他抬手摸了摸鼻子,血是从那儿流下来的。不过徐福猛地想起了一个细节。
梦境之中,他眼睁睁看着那宫殿坍塌下来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压迫感,随后好像也有什么滴落在了他的手背上,好像是黑色的……或许也是血……
那个梦太真实了!
徐福实在难以忽视。
他强自镇定下来,坐在小榻上半天没挪动位置。
侍医是连滚带爬进到殿中来的,他一见坐在那里的徐福,气质一如既往的高冷,俊美的五官依旧迷人。
但是……这、这也没哪儿受伤啊?
侍医一头雾水地走近,这才看清,徐福的嘴上沾了点儿血。
这是吃东西不小心咬破嘴唇了?
那侍医仔细盯着徐福的唇瞧了一会儿,红红嫩嫩,饶是侍医这个年纪了,也依旧觉得看得脸红。
徐福瞧面前的老头儿面色怪异,不由得道:“我没受伤,只是突然鼻中滴了血出来。”
老头儿恍然大悟,“那应当只是心火过旺,才导致流了鼻血。”说完,他顿了顿,问道:“庶长可需要我拿药?”他是知道徐福会炼丹药的,就不知徐福是否会看上他的药了。
“嗯,备一些给我吧。”现在徐福哪里顾得上去炼药。
“诺。”老头儿应了声,叫来宫人,与她嘱咐一番,便令宫人去取药了。
“你叫什么?”徐福见老头儿有些面生,便随口问了一句。
老头儿道:“夏无且。”
夏无且?
“庶长,可是何处不对吗?”夏无且小心问道。
徐福摇了摇头,令人送他出去了,还特地令人打赏了他一番。若是没自己,这夏无且就该飞黄腾达了。毕竟史书里,写到荆轲刺秦一节,有一句是“是时,侍医夏无且以其所奉药囊提轲”。夏无且在那场刺杀中可是立了大功,后来颇得秦王重视,得了重赏。
但是如今荆轲都被换了个人,夏无且便也没有出场的机会了。
夏无且走后不久,嬴政许是也听说了徐福受伤的消息,后脚便进门来了。
“怎么回事?”嬴政眉头紧蹙,大步走到了徐福的跟前,伸手直接将徐福捞起来搂在了怀中。
宫人们见到王上这般失态的模样,也并不觉得惊奇。
一宫女走上前,低声向嬴政解释了。得知只是流了鼻血,嬴政方才松了一口气。
徐福瞧着嬴政担忧的模样,总觉得哪里不对。
蜡祭那日田味胡言的话,是不是嬴政也上心了?因而他才对自己的状况这般忧心?徐福感觉自己跟嬴政似乎一样,被紧紧拴在了一根线上,那根线哪怕是轻轻一抖动,自己和嬴政都会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