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出社区,不久便上了东海岸高速公路,在一个分岔路口,厉凌刚准备右转驶向普纳尔镇警署,手机响了。
1998年这会儿,在欧美等通信技术发达的国家,比较小巧的手机已经开始普及了,虽然这时候大哥大还没退出历史舞台。
而且美国的移动网络运营商已经推出了短信功能,大约在一年后,这项功能爆炸性地在世界上蔓延推广开来。
“小凌,樱姐回来了,松果和枫条真的出事了!”电话那端桐子的语调甚为急促。
“条子为什么抓他们?”厉凌猛地踩住刹车,心跳有些加速。
“啊,樱姐给你说过了?不对,樱姐没有手机,你是怎么知道他们被条子抓了?”
“到底为什么被抓?别啰嗦!”
“呃,你来了再说吧,樱姐在一边难受着呢,她只听你的……”
厉凌立即左转,向普纳尔谷利华木工厂开去,虽然为松果和枫条担心着急,可心下却忍不住地激动——
脑中传承的鲁班术,货真价实,灵而且准!
原来,那个神秘的领域,真的存在;华夏千百年来那些关于《鲁班书》、鲁班术、木工厌胜术的传说,基本上是真实的!
而自己,莫名其妙地就踏进了这个领域,接触到了这个充满神秘和诡异的鲁班术的世界。
短暂的激动过后,厉凌恢复了平静,老天爷降下的这种缘分和安排,会给自己带来什么,这是福还是祸……他不知道,但他想起了那些传闻:
据说会鲁班术的木匠都没有好下场,身犯五弊,命里“缺一门”,还冲克家人,会鲁班术的木匠大多都断子绝孙……
而自己,脑中突然传承了一种鲁班术,但第二天,自己的两个亲人就被抓了……厉凌驾驶着车子,脑子里一团乱麻。
车子下了高速进入一片丘陵山区,便是普纳尔谷,山谷内林立的木料厂、木材加工厂及各种五金、油漆门店数不胜数。
利华木材加工厂在这些木工厂中属于老资格的,它的创办人便是十九世纪后期来到美国淘金的一个华工——厉凌的曾祖父厉蔚华。
利华木工厂也是普纳尔谷最早建立的木工厂之一,勒维岗上的鲁班庙便由厉蔚华等一批十九世纪最早来到普纳尔谷的华人木匠建立的。
那座鲁班庙厉凌之所以不能正大光明地进去,是因为他不是木匠,普纳尔谷华人木工协会对此有明确的规定,即便厉凌的木工手艺出类拔萃,甚至远胜过一般的木匠。
在源自华夏大地的木匠文化理念传承里,一个人要进入木匠这个行当,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做木匠是有严格讲究和规矩的,要先找保人,然后拜师,拜祖师爷,有了师承或是家传之后,从学徒开始做起,直到三年五载艺满出师,才有资格称为“木匠”。
厉凌没有家传、也没有师承,他这种人,即便会木工手艺,也只是野路子,会被称为“自钻师傅”、“雨生木匠”,是不被行业认可、不被祖师爷接纳的。
厉凌随母姓,母亲家做木匠的祖上曾定下了铁训,姓厉的后人不许从事木匠一行,又因为厉凌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厉母辛苦半生,只为让厉凌在这个白人做主的国度里出人头地、融入主流社会。
毕竟,即将进入21世纪了,有条件读书的人,谁还会去做木匠呢?
可现在,厉凌又的确是一个木匠——一个会鲁班术的木匠。
根据脑海里那本《鲁班书》的传承,只要拜过祖师爷、融汇通熟了这本书的人,都是祖师爷的徒子徒孙,也即就是木匠。
所以,当厉凌将车停好、走进利华木工厂的时候,竟然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是啊,来过这里不下数千次,虽然他也是木工厂的半个主人,但唯有他知道,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参观者的身份,尽管他的木工手艺不低于松果和桐子。
而现在,他明里的身份仍然没有丝毫改变,可同样唯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经是个真正的木匠了,因为祖师爷接纳了他,虽然此时的他内心忐忑彷徨不已。
利华木工厂往日电钻和切割机轰鸣的喧嚣声减轻了许多,厉凌走进车间,就见桐子正埋头锯木板,而三师兄正在给一件做好的太师椅上漆料。
两个墨西哥人,一中年一年轻人,正在往车间抬木头,两台高功率的鼓风扇,正“呼呼呼”地向他们吹着,车间里倒也凉爽。
在六、七十年代美国经济高速发展的那会儿,利华木工厂一度有一百多个员工,其中有三十多个木匠,而现在,只剩下这么几个人,包括那五个被抓走的鱼儿。
“三师兄,桐子。”厉凌走进去喊道。
“小凌,樱姐在办公室,你去问她吧。”桐子抬头说道。
“老三,我说过多少次了,叫‘小师叔’!长不长记性你?你师傅叫小凌,你也叫小凌,怎么,你和师傅是平辈的对吧?”秦绍楠喝斥了桐子两句,又望向厉凌,“小凌,没事!你妈正在找律师,还有,那个叫安迪刘的很有本事,他摆的平的。”
厉凌点了点头,心下却在问:摆的平吗?
他有种感觉,自从脑袋里莫名其妙地被融汇进了那套《鲁班书》,他的预感,或者说第六感,总会在不时让他心有所悟,或是让他莫名烦躁,或是让他隐约猜到一些事态的发展走势。
在他看来,可能这和已经完全融合在自己意识里的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