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试探着问“那么……大哥南下,会不会顺路重回故里呢?”
这是冯妙第一次主动询问王玄之的行程,明知道不过是客套,王玄之还是眉眼舒展,细细地向她解说“重回故里的路实在难走,这次恐怕不行。我有几位远房的叔伯和一些旧友在洛阳,我想顺路去拜访他们。”
“那……你的叔伯朋友,家里会不会需要一个小婢子?做不了什么重活,但是可以读书写字,调香应该也会……”冯妙很少开口求人,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合适。
王玄之平静地注视着她“你要把实情告诉我,我才能帮你。”
冯妙相信王玄之的为人,便把冯滢的情形告诉了他,只不过毕竟涉及女孩儿家的私密事,来龙去脉便讲得十分隐晦。说到冯滢于人时,她很有些不好意思,连声音也低下去了。
“再这么日日担忧下去,我这个小妹妹,恐怕也没有多久好活了。更何况,要是这件事日后被有心人利用,我们姐妹三人,都免不了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正好我手里有……一位朋友给我的药,可以让呼吸和脉搏都变得十分微弱,就像真的死了一样。停灵的静安殿,与知学里并不远,麻烦公子……”偷偷运送宫嫔出逃,也是重罪,这事跟王玄之毫无关系,却平白恳求他帮忙,冯妙实在说不出口。
“我尽力一试。”王玄之答应得毫不犹豫,“只是你要确定,一来,你这妹妹的确愿意离开,从此隐姓埋名,也许要做婢女伺候人,也许要嫁给大户人家做小妾,总之再也不是冯家小姐。二来,你告诉我这也是你的愿望。没有人逼迫你,是你自己想要这样做,我就帮你。”
他的目光,像幽深的潭水,直直注视着冯妙,映出她瘦弱微白的脸。“是,”冯妙低下头躲闪,不敢看他眼中映出的自己,“只要离开皇宫,滢妹妹一定会愿意的。这也是我的愿望,我想帮她。”
王玄之坐直身体,他的姿态,端方得一尘不染“既然是你的愿望,我就去做。”
冯妙把宫中的路线,向他讲解。王玄之的记忆力极好,只听冯妙口述了一遍,就在纸上画出一张草图来,与实地的情形一般无二。
王玄之把纸张凑在香炉口上,一点点烧成了灰烬,平静地叮嘱冯妙“你只要按照我们定好的时间,把那种药让你那个妹妹喝下去,其余的事情,你都不必管,我自会安排。等到了那天晚上,你早早睡下,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这样任凭事后怎么追查,也到不了你身上。”
冯妙不知道王玄之为何会如此自信,担心之余,又怕自己优柔寡断反倒会令他束手束脚,便向他客气地行了一礼,郑重地说“多谢大哥。”
两人说了许久的话,天色渐晚时,冯妙才离去。
王玄之提笔写了一封信,用蜡油封好封口,交给无言“去把这个,送给上次替崇光宫传信的那个人。”
“公子,”无言像是知道信里写了什么一样,神情焦急忧虑,“您真的决定了么?您从前不是说,走出这一步,就再也无法回头了么?您为了这位小姐……可这分明是自欺欺人,她不是什么小姐,是魏国皇帝的妃子。”
王玄之面无表情地挥手“无言,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