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妙在他背上摇头,拓跋宏轻轻一笑“非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一次分派宫室时,朕就悄悄叫人分了那处华音殿给你,不仅因为这名字好,还因为院子里有那棵桂花树,朕一直想着能在那棵树下跟你对月共饮,可惜总是没有机会……”
在碧云殿后院那次,戴着傩仪面具的少年,就是用这句诗打了个哑谜,把她从郭泉海手里救出来,那一夜,他也这样背着冯妙走,在沉默无声的脚步里,不苟言笑的少年,第一次把情字种在心上。
“原来那时候……你就动了坏心思了……”冯妙吸一吸鼻子,抬起半边发麻的侧脸,换另一边贴紧他的背。
木桥另一边,桂花树上布满了小扇子一样的叶片,华音殿的轮廓在树叶缝隙间若隐若现。拓跋宏把冯妙放下来,仍旧握住她的手,推门往殿内走去,床榻、书案、美人榻、绣架……一切布置都与平城那一间华音殿一模一样。
床榻上放了一张小几,摆着一碟红枣、一碟花生、两只盛满酒的酒樽。拓跋宏拉着冯妙在床榻上坐下,伸手去解她礼服上的扣子。冯妙下意识地抬手压住领口,这个小动作落在拓跋宏眼中,只当她心结未解,仍旧抵触男女之间的肢体接触,柔声说“别怕,妙儿,今天只有一件事还没做。做完这件事,朕就让你好好休息。”
他把把冯妙的外袍解开,打散她半边头发,跟自己的发系在一起,然后拿起小几上的两只酒樽,递了一只到她手上“喝过合卺酒,才算礼成了。”
冯妙捧着酒樽,跟他手臂相交,慢慢地喝完了那一杯酒。略显昏暗的光线下,她的眉如远山隐在薄雾中,双眼微微弯曲,小巧秀致的唇因为沾了酒液而湿润嫣红。拓跋宏温柔地注视着她,生育过子嗣的冯妙,比从前更美,如一朵绽放在幽幽暗夜中的水莲,无需任何娇媚妖娆的修饰,便已经让人深深沉迷。
她自从离宫修行就再没沾过酒,酒量变得越发差,只喝了一杯,竟然就觉得眼前的人影都开始摇晃。两边的面颊上,迅速染上一层桃花色。
“妙儿,你早些休息,明天朕再来看你。”拓跋宏抱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想要放到床榻上去。
过去这些年,冯妙从没有肆意放纵过,酒意把她平常隐忍克制的枷锁全都冲散了,反手抓住了他的衣襟“怀儿,我要去看怀儿……只要你把怀儿还给我,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你还欠我一个解释……你欠我……”
拓跋宏安抚似的拍着她的背,心中酸涩难言。
冯妙不知道自己何时睡去,第二天一早醒来时,素问已经在床榻边备好了热水。冯妙用湿润温热的帕子捂住脸,从沉沉宿醉里清醒过来。她努力回想昨晚说了什么,却一点也想不起来,只记得拓跋宏抱着她,不让她乱踢乱撞。
她用了一点早膳,忽然想起还不知道忍冬现在在哪,便叫灵枢去找掌管宫女分派的人来问问,又叫素问备了一件青玉如意、一件赤金长命锁、一件蜀绣肚兜、一双虎头镶南珠小鞋,带着一起去双明殿看怀儿。
到双明殿门口,冯妙竟突然觉得有些紧张,怀儿这么久都没有见过她,会不会已经不认得她了……她心里一阵慌乱,犹豫着不敢上前,叫素问先去通禀一声。素问去了没多久,高照容的贴身婢女春桐就迎出来,恭敬又亲热地请冯妙进去,边走边说“昨天小皇子病了,我们娘娘才没能去观礼,刚才娘娘还说起来着,应该过去给昭仪娘娘道喜,没想到昭仪娘娘就来了。”
听说怀儿病了,冯妙的心都快皱成一团,连神色也跟着紧张起来。双明殿内,高照容正亲手给拓跋怀换衣裳,小小的人儿被她放在床榻上,眼睛上蒙了一圈白布,豆腐一般细嫩的皮肤上,起了一层细小的红疹子。
高照容抬眼见冯妙进来,也不起身,手上仍旧在给拓跋怀穿衣裳,笑吟吟地说“冯姐姐勿怪,小孩子就是让人费心费神,怀儿昨天眼睛上酸涩疼痛,今天清早起来,奶娘又发现他起了这一身疹子,我看着心疼可一点办法都没有。”
冯妙自然无暇计较她的失礼,双眼紧盯在怀儿身上,此时还不到六月,天气并没有那么炎热,怀儿怎么会起了这一身湿热的疹子?她坐到床榻边,伸手要去帮忙拉上一只衣袖。高照容抱起拓跋怀向后一闪“冯姐姐,怀儿很怕生呢,整天都只要我抱,别人碰了就要哭,哄上好久都不管用,要是哭得急了,喂进去的奶都要呕出来,憋得小脸通红,看着真让人心疼。”
手僵在半空中,冯妙神情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在怀儿眼里,她这个母亲现在是“别人”,碰一碰他就要哭。高照容的几句话,像针一样戳在她心上,她收回手默默地看着,再没动一下。
拓跋怀一直醒着,衣裳碰到身上的疹子时,他就会发出几声嘤嘤的哼音,只是双眼被布条蒙住,根本看都看不到冯妙一眼。
高照容倒是兴致不错,给拓跋怀换好了衣裳,又摇动一面小鼓,逗着他玩。怀儿听见鼓声,便咯咯地发笑,也不知道这性子究竟是像谁,十分活泼讨喜。拓跋恪已经是个半大的孩子了,每日里要去宫中的学堂读书,高照容就更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放在怀儿身上。
冯妙痴痴地看了大半天,见高照容抱了怀儿去午睡,才从双明殿里告辞出来。走了没多远,她便看见素问两只眼睛都红红的,赶忙问这是怎么了。
“娘娘,我小时候听娘说过,宫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