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媳妇……”董氏许久不曾见到墨九,看她皱着眉头迈入屋子,竟是喜极而泣,上前握紧她的手,便把她引入炕桌前坐下,屏退了左右,小声问她:“六郎的事,可有眉目了?”
墨九盯住她红通通的眼,“大夫人直接问国公爷岂不更好?”
董氏叹息,“他爹这两日都没有回府,想是在与朝中那些奸人周旋。依我说,若能把六郎弄出来,多使些银子也是好的,可听说这案子由官家主理,怕是使银子也无用了……这,咱们萧家,做的什么薛哟。”
临安山庄发生的事,董氏并不知情。
她能晓得的事儿,也大多都来自外间传闻。
萧乾的案子悬了两日,刑部、御史台和大理寺天天在查,却未过堂,更没有定罪,所以萧乾仅仅属于“涉嫌”,按南荣律法,家里人是可以探望的。可大抵谢忱从中作梗,这些天萧家人去了几趟,都被御史台狱以重罪犯人不得探视为由给拒绝了。
一个儿子生着重病,一个儿子又入了狱,惹上了大官司,萧运长头发都白了一半,在权臣间周旋,在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上下奔走,没少使冤枉银子,可银子使出去,却没有半点作用。
这风一吹,人人惊恐。便是有一些曾经受过萧乾恩惠和提拔的人,也都对萧运长避而不见,生怕把自己给搭进去。
树倒猢狲散本是人之常情,但听董氏絮叨着这些人情冷暖,墨九仍是不免唏嘘,“大夫人别叹息了,其实想想,也怪不着这些人,皇权威压之下,人人都要生存,为了自己一家老小,本也无可厚非。若换了咱们,不也得这样选择?”
“唉!”董氏似是心酸,拿帕子摁住眼角,拭了拭眼泪,“往常我总觉得这六郎可恶之极,可如今他没了……”
“呸呸呸!”墨九突地嗔她,“那不叫没了,只是候审而已。”
“是是是,候审!”董氏被打断了话也不生气,破涕为笑,又是一叹,“想想那时我曾那般对他母子,他如今回来,虽不认我做母亲,却也不曾慢待过我……六郎,其实是个好孩子,一个面冷心热的好孩子。”
墨九默默看着董氏红透的眼睛。
她对董氏并无好感,但这一刻,她相信董氏对萧六郎的关心出自真心。古时的妇人,出嫁靠夫,夫死靠子。董氏的儿子萧大郎是指不上了,萧运长与她虽有结发之情,却并不尊她重她,她在府里日子不好过,有些妇人的尖酸刻薄也是正常的。不过,董氏对萧六郎的这一番“肺腑之言”,与其说是她想开了,不如说是她与萧府大多数人的想法一样,怕失去倚仗,甚至失去国公夫人这个光鲜体面的身份钟氏异闻录。
但她说萧六郎是个面冷心热的好孩子,却是一个大实话。想六郎母子当年的遭遇,换到墨九的身上,她恐怕都不能像萧六郎那般对董氏宽容。
董氏还在哭哭泣泣,墨九却不耐烦了。
“大夫人不必着急,我回来拿些东西,回头想想办法……”
董氏抬起泪眼,怀疑的拧着眉头问:“你能有什么办法?他们说六郎的案子是重罪,不许家里人探监。他爹过去了,老夫人也去过了,为这事,气得整整一天都没吃饭……”
瞥她一眼,墨九抿抿唇,不想与董氏多说,她领了蓝姑姑径直回了南山院,收拾自己的东西。主要那些包好的松花蛋,她早说给萧六郎吃,却一直没得机会,以前送给他的,想来他也不可能自己动手弄来吃,趁着这个机会,她准备做些饭菜,再拎几个松花蛋去探监,给他改善伙食。
董氏默默跟在她后面,“九儿不准备回府住了?”
“这些天,不会回来。”墨九并不看她,专心与蓝姑姑和玫儿一道收拾衣物。她的身份一夜之间由深宅妇人变成了墨家钜子,萧家人虽不知个中情由,却也是震撼的——所以,她的去留,董氏也管不住了。
看着董氏愁眉苦脸的样子,墨九心里不舒服。
她不喜欢这样的气氛,萧六郎又不是真的马上就要死了,这些人哭丧着脸,让她觉得晦气。于是,她懒得动手收拾了,只吩咐蓝姑姑和玫儿继续打包袱整理东西,自个儿领了旺财去灶上。
她要为萧六郎做些吃的。
灶上的厨娘们听过不少墨九的《天庭游记》,如今听说她又成了墨家钜子,对她更是又敬又畏,一个个赔着笑脸小意地伺候在侧,为她准备食材。
可墨九却不领情地赶走了她们。
这是她第一次给萧六郎做吃的,有着划时代的意义。从择菜到入锅,她都不想假于人手,为那个人洗手做羹汤,是一种美丽的心境。
灶房里,“咚咚”的切菜声,沉闷之中带着一种居家的厚重,墨九听着,时不时瞟一眼窗外,心慢慢变得安宁。
窗外白茫茫一片,天渐渐昏暗。雪花被风吹得胡乱的飞舞。白白的,纯纯的,把这个世界映衬得很干净。旺财在院子里奔跑着,追逐着雪花,像一个调皮的孩子,皮毛上滚了一身的雪,玩得正欢。
牵了牵唇,她笑,“旺财!”
远远地“嗷”一声,旺财踏着雪奔了过来。
蹲坐在她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