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了?”杜尚诧异地重复了一句。
“哈,就是这样。”许久没有和人谈论过这件事,现在突然有了一群听众,库洛不免情绪高涨,话音里带着一种被压抑的兴奋。
“最初占地款被侵吞的谣言传出时,我的爷爷还以为,仅仅是因为延迟发放占地款造成的不良影响。但紧接着,麦田镇惨案发生了,他当即要求清查市政府所有的账目,以及占地款的发放,但账面是完全正常的。还没有等他查出端倪,铁路爆炸案发生了,朱莱突然掀起了一股风暴,我的爷爷自身难保,灰溜溜地下台了,这件事再也无人过问。”
“那,钱呢?”
“是啊,钱呢?”库洛模仿着路的语气,重复了一句,然后,把桌子上的那张兑票拿起来,又摇了一摇。
杜尚恍然大悟,想到了一些重点,但又没有完全抓住重点。“你是说,这些钱,变成了兑票?”
库洛摇摇头,举起那张兑票,指着上面的一行字念出声来:“本票据与五大国际银行联合兑换。你们明白了吗?”
杜尚不明觉厉地摇头。
库洛本来也不指望一群佣兵能理解这么深奥的东西,他耐心地解释:“像朱莱这种小地方,是没有能力发行和维持货币的,自古以来,使用的都是金币,以及国际货币米拉。朱莱商业银行能在兑票上印刷上这一行字,并不仅仅是印上去而已,而是需要付出货真价实的米拉。”
他回想起交易所里的那一幕,不仅嗤笑起来:“在交易所里,人们已经习惯于使用兑票交易,很少有人会细心地一拿到兑票就去银行兑换成米拉。在某种意义上,兑票在朱莱也已经起到了货币作用,但这些纸要变成货币,是需要一样东西作为媒介的,那就是银行信用。”
佣兵们面面相觑,只有杜尚立刻抓住了关键之处:“那么,朱莱商业银行出现过信用问题吗?”
库洛满意地点点头,总算还有一个人能听懂。
“朱莱商业银行是本地最大的银行,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可以称得上信誉卓著。”
“然后呢?”杜尚无动于衷地追问。
“兑票的背后是足额的银行存款,本来是没有风险系数的,但人们现在已经习惯于把兑票不停地进行转让,有些票据开出去几个月,人们也未必会去兑换,银行势必会借用从开出票据到兑换票据之间的时间,做一些套利,这就带来了风险。这些兑票是国际通用的,朱莱是个贸易都市,这种金融体系本来有利于海贸。但是二十年以来,朱莱先后经历过两次大的金融风潮,一次是作为重要贸易国的诺桑普利亚遭遇盐灾,另一次是五年前由于战争引起的金融动荡。两次都使得许多人破产,还有许多商人认为朱莱的经济已经无望而离开了朱莱。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杜尚见库洛满怀期待地盯着他,很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我的经济学学得并不好。”
库洛无奈地继续解释:“就是货币短缺!作为贸易都市的朱莱从一个米拉净流入地,变成了米拉的流出地,人员的流动带走了巨额的现金资产,在这种情况下,首先受到冲击的就是……”
“银行!”杜尚算是听懂了。
“没错!”库洛兴奋地一击掌。这些推论,是他根据爷爷生前留下的许多调查结果,以及他自己的冷眼旁观,而独立完成推理的,仓库里的这些人,是第一批听众,但看上去,似乎除了杜尚外,其他人根本就懵懂得很。
他继续讲述着那些不同寻常的往事。
“朱莱本来有好几家银行都在发行兑票。在五年前,交易所里经历了一次投机风潮,导致许多人破产。这时候,许多银行持有大量的坏账,为了预防风险,人们都想要把手里的兑票变成米拉,本地银行因此倒闭了好几家。能维持兑票的信誉体系的,就只有朱莱商业银行,因为德尔加多的政治影响力,稳固了这件事。但我相信他的银行是极其缺钱的。所以,当本地转入了一大笔米拉的时候,他就打起了主意。把部分占地款延后发放的提案,表面上看并没有任何问题,但实际上,这也许是他指示他的亲信做的提案,其实也根本不是为了缓解市政厅的财政赤字,而是为了给他的银行增加流动资金而已,因为朱莱市政厅的钱,就保存在朱莱商业银行里,换句话说,他凭空得了两亿多的周转现金!”
仓库里的众人恍然大悟地点头。
“这还只是第一步!”库洛举起那张兑票:“对于冒险家而言,彻底侵吞这些钱才是真正的目的。所以,在私下修改北地人的土地权证,在账户上做出这些钱已经被领走的假账。而钱的真正流向,谁也不知道,只要借用这个金融体系的漏洞!对于某个人来说,银行的印章是随时都可以调用的,兑票开具出去后,只要银行方承认这是一张真的兑票就行了,它甚至都不要入账或者存根,查起来完全无迹可寻。”
杜尚心中的某个逻辑轰然倒塌,他想起了银行档案室里那堆积如山的票根,忍不住苦笑起来。
“很好,很好的逻辑!”他哀叹着,把手伸进怀里,拿出一个密封袋,放在桌上,示意库洛查看。
“哇,这是什么?几年前的兑票了,破损得真厉害!”库洛仔细查看了那两张兑票,抬头等着杜尚解释。
杜尚挠挠头皮:“这是从杀害路的父亲的凶手身上搜出来的。”
库洛恍然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