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炫斯阴鸷着俊庞阔步前行,每朝潮湿森冷的牢房近一个台阶,周身的寒气便更凛冽一层。
崎屿跟在他后边,步幅越迈越小,距离越拉越大,心有戚戚焉地扭头望了望身后被自己撇出一段距离的某捕头,终于停下立定,只将锐利狭眸牢牢地钉在那人身上。
脑袋本就不稳当了,还嫌它在脖子上呆得太久?连主子的金令都敢怀疑造次,当真想早日投胎了。
想了想又忙追上去。
他对仗令唬人的那位姑娘,委实好奇佩服得紧呐!
一脚踹开厚重沉实的铁门,喧嚷朝天的喝彩声重重叠叠扑入耳中,一白一红两道丽影交缠腾跃,看得锦炫斯下意识呼吸一滞,却也不觉舒缓了脸色。
“玉姑娘加油!玉姑娘加油!”
一边倒的欢呼声,锦炫斯挑挑眉,一扫先前阴霾,拉过把椅子悠闲一坐,淡定看热闹。
“嘿!你个丑女人,挺有几下子嘛!”
红衣女子停下挥鞭子的动作大口喘气,杏眼霞蔚桃腮透红,不可谓不娇丽可人。
“你也不赖啊娇气包,就比我差那么一点点。”
赵明月也趁隙收回九节鞭,原地拧腰捶肩。
到底是旧伤未愈还是新病才好,她总觉得这身子骨不如从前那么灵便了呢?!
才琢磨了一小下,肩上便是稍重微热,赵明月不用转头抬脸,只听得欢呼声戛然而止后众牢犯集体抽气的动静,就知道是哪个高调家伙。
不过,他来了,她确是安了心。
“锦,锦哥哥…”
娇气包却是朝着她的方向板住了脸,小嘴一撇眼儿轻眨,看着就要积云致。
锦炫斯不作理会,似乎只想一展从未施于任何红颜的马杀鸡功夫,全神贯注地盯着眸下的雪颈嫩肌,一双手力道适宜,节奏恰当,技艺纯熟得紧。
“好些了么?”
轻声细语地将唇鼻间的热气喷洒在某丫头颊侧,反激得某丑丫头身子轻抖,刷地转过来看他。“锦--侯爷大恩,奴婢感念不尽。”
俏生生的明眸直往斜后方看,影影绰绰掩在迤逦白裾下的玉足更“慌乱”地狠狠踩上了挑金线银朱缎靴。
“叩见太子殿下。”
锦炫斯玄眉浅拢,转脸唤了声“表哥”,淡淡渺渺的两个字,效果却似一石击起千层浪,牢里的白衣囚犯,牢外的朱装兵卫,前前后后太子侯爷、万安金安地一通惶叫,一时间倒显得常年凄清幽暗的牢房格外火热。
赵明月忍不住轻轻笑出声,不期然被一大块阴影罩住,抬眼瞧见那人虎着脸肃杀着瞳眸,立刻绷紧了面皮,硬生生将笑意憋回嗓子眼儿,气流冲击之下,免不了咳嗽几声。
蓝云悠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地就近一坐,“不小心”便将她被风吹起掀落在椅子扶手上的红纱腰采紧紧压在身下。
这人…
赵明月咯吱着贝齿,本欲别开脸纾解气闷,谁知脸一撇眼一抬,差点没让数百双明晃晃的眼珠子给晃瞎。
要说位高权重,当属压着她腰采的跟按着她肩膀的;
想论光彩照人,自有艳色独绽的娇气包小郡主。
都死盯着她扮虾米木头人呢?
明眸滴溜溜地从眼前转到肩后,自左手移往右臂,高烧初清的小脑瓜儿恍悟。
这般华丽又诡异的三角,可不教人目瞪口呆想入非非么!
“这个,殿下,奴婢今儿真没惹事…”
她是受害人。
“那个,侯爷,奴婢也没跟人打架…”
是架自动找上的她。
……
这算什么?要捞她来一个就够了;一来来了俩不说,还都冲她摆脸子耍脾气,倒是想带她出去,或是直接在这里处置了呢?
玉嫩小手抓抓乌发,搓搓小脸,抽抽鼻子,众人屏息之下更见阴冷的狱风顺着呼吸道直入心肺,赵明月不受控制地发出几声比先前更响亮的咳嗽。
三角中的另外两角自然都听见了,一个抬头一个低头,两道冰冷的视线在巧致削肩上空相撞,寒光迸裂,火花四溅,其他俯首跪地的人俱是无意识瑟缩了下,更别提她这个直接受害者了。
锦炫斯率先打破对峙,解下外袍给赵明月披上,温厚大手将微凉的小手牵起握住。“既然表哥来了,这里便由你作主。玉儿身子刚好,禁不起湿气重寒,我先带她出去了。”
蓝云悠慢慢起了身,目光幽幽的。
赵明月没心思去探究,忙趁机扯回腰采,一拽之下,竟然…断了?
唔,不用多想也知道是大萝卜的杰作。
“都起来吧。”
清寒深瞳缓缓转向晃荡着几道慌乱人影的厚铁门口。“几位大人踯躅多时,难道要本宫亲自迎接么?”
“下,下官不敢。”
四道人影抖抖索索地快速移近跪好,赵明月眨巴着灿眸儿,唔,市长公子,刑警队长,还有俩年长的。
先开口的那个将头磕得通通响:“下官教子无方,致使他目无尊卑,冲撞了殿下身边的姑娘--”
“洛大人无需请罪,这丫头素性顽劣,本宫尚且管教不住,况乎杂流。”
“微臣惶恐,治下不严,差点让捕头误伤了姑娘,请殿下--”
“本宫都说了,是这丫头自己不懂事,与几位又有何干?”
蓝云悠只是负着手,神色跟语气均是如他的名字般悠然清淡,赵氏某小丫鬟看得却是明晰溜儿:这种不接受歉意、不阻止跪拜的态度,比之暴跳如雷或直指其罪,杀伤力强上何止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