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役李唐可说是损失惨重……”
“河间大水,不但冲垮了河北军,听闻存活下来的只在少数。李唐在河间伏下精兵数万,这下一股脑的被淹死。实力大损。”秦叔宝道。
萧布衣摊开地图,看了许久,“李道宗撤离,李孝基全军覆没,李世民遭受当头一棒。李家这三人在这一仗,锐气尽失。眼下李世民和李道宗难合一处。我等当立即出兵收复赵郡,以及赵郡以北的并排的恒山、博陵、河间三郡,兵逼幽州,将李世民彻底赶出河北!”
秦叔宝沉声道:“遵令。末将稍作休整,明日就准备出兵。”他轻咳几声,垂下头来。
萧布衣脸有忧意,“叔宝,你能挺得住吗?其实你若回东都休养一段,我想或许好些。”
“不用。”秦叔宝断然拒绝。
萧布衣见他日益消瘦,忧心忡忡,“可你这样,我真的放心不下。”他这时候,兄弟之情流露,再没有高高在上之气。
秦叔宝目露感动,轻咳道:“西梁王,末将待罪之身……”
“往事如烟,毋庸多言。”萧布衣打断秦叔宝的话头。
秦叔宝道:“西梁王,末将自感时日无多……”
萧布衣沉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秦将军,你不必太过悲观。”
秦叔宝展露笑容,极为真诚,“我不是悲观,相反,我从未有过如此安乐。”
萧布衣良久道:“所以你一定要亲自平定河北?”他这句话十分的突兀,秦叔宝听到,叹口气,“这世上,生我者父母;识我者,张将军;可知我者,世上当属西梁王!叔宝出身将门,幼时立志,保家卫国。先从来将军,后随张将军,戎马一生,少有作为。”
萧布衣道:“男儿立志,八十不迟。大是大非,你就算明白了一天,也是响当当的汉子!”
秦叔宝鼻梁酸楚,微微抬头,非心酸,是感激。或许只凭萧布衣这句话,他已觉得这辈子值了。
“末将跟随张将军,常年见他忧心积虑,恨不能以身代之。后来李密以家母要挟,叔宝不得已出手,其实叔宝知道,凭借自己的身手,要刺张将军,势如登天。可我还是出手,我甚至希望张将军当时一掌打死我,也让叔宝不必忠孝两难。张将军若毙了我,我当然背负背叛的骂名,可李密看在往日的恩义,或许放过家母,但张将军根本没有出手!”
萧布衣叹道:“此生不能和张将军联手平定天下,实乃生平憾事!他不出手,我想他多半亦是难以两全,无法抉择,想着若死你手,总比死于盗匪之手要好。”他长叹一声,神思悠悠,实在亦对这只有数面之缘的张须陀钦佩有加。
秦叔宝垂下头来,“或许只有萧将军你,才真正的了解张将军。”
二人默然,同念张将军,一时间帐内寂寂,有如张须陀临死的那刻宁静。
秦叔宝打破了沉寂,又道:“末将一错再错,归顺李密,幸得西梁王当头棒喝。这才得以重生。若非西梁王当年开导,末将早死多日。其实刺杀张将军那刻,我就应该死了;其实家母过世的时候,我就应该死了;其实李密败亡的时候。我就应该死了!”秦叔宝渐渐激动,握紧了双拳,“其实巴蜀的时候,我亦是觉得死了也是归宿,可我现在。不想死!”
萧布衣目光一凝,“为何?”
“因为张将军戎马一生,南征北战,平定的就是河北、山东、江淮各地。如今江淮、山东已定,只差河北未平。张将军当年死不瞑目,我每晚都能记起。是以我只想在有生之年,再平河北,了却张将军安定这三地的夙愿。若能如此,秦叔宝死而无憾,请西梁王成全!”
秦叔宝说到这里。霍然站起,单膝跪倒在萧布衣的身前。
萧布衣默然许久,这才缓缓的搀起了秦叔宝,“你有此志,本王如何会不成全?你要平河北,本王当尽力助你,只是你……还请多多保重。”
萧布衣语气中已有尊敬之色,说完后,缓步走出了营帐,秦叔宝竭力的压住了咳嗽。脸颊潮红,可眼中坚毅之色更浓。
萧布衣出了帐后,感觉清风清冷,抬头望天。只见到灰蒙蒙的一片。
蓦地感觉脸上有些湿润,冰凉点点,伸手摸去,萧布衣自嘲道:“又下雨了。”苍天有情,亦当落泪,细雨蒙蒙。或许就是天地之情。萧布衣不知为何,只觉得悲从中来,只想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
为这征战多年的疲惫,为那华夏大地的苍生,亦为那个死生同念的张将军!
不知过了多久,这才转身回帐,孤单单的坐着,四下望去,这才记起了什么,喃喃道:“思楠到了辽东了吗?”
没有了思楠,他显得更加的落寞孤单,可多了这份思念,给这将入冬的夜,带来那凝眸相望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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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哈气成霜。
辽东的水,已结了薄薄的一层冰屑,阳光初升,略带淡黄,撒在冰面上,懒洋洋的让人提不起精神。
‘嗒嗒’声响,马蹄远来,踏破了那初凝的冰、溅起晨露般的水。一女子黑巾罩面,骑在马上,不急不缓的行来。
女子装束和辽东人无异,厚厚的皮袄,没有太多出众的地方,唯一让人诧异的是马上悬的一把剑。那把剑给蒙面的女子带来了有如草上寒霜般的冷,可更多的人注意的不是剑,而是她的前额和双眼。她的前额似玉一样的白,她露出的双眸,有如晨星般的闪亮。
辽东苦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