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节级不耐烦地连连摆手:“快去,快去,新近群牧司任命了一个什么李国舅任副使,要来原武监这里搞事情,只怕后面几个月都不能来你这里了,今夜无论如何要尽兴得玩一!你这里有什么好东西,尽管都上来!”
蒋大郎连连应是,吩咐着旁边庄客把这几个人让到茅屋里。
郑州有两处群牧司下的马监,与河阴县紧挨着的原武县原武监,还有管城县那里的管城监。开封府的淳泽监撤了之后,附近的郑州和许州的马监便就愈发重要。
李用和最终还是被赵祯强行任命为群牧副使,上任之后首要的事情便就是搞马匹的人工授精,大规模地繁殖马匹。原武监本来就承接河北路和河东路那里育成的成年马匹,在这里孳生之后,幼马送到许州单镇监喂养。要搞马匹的繁殖,李用和便就要到原武监来,而他一来,这些管马监的公吏厢军就没有以前的逍遥日子了。
一个年轻庄客挑了一盏灯笼,对彭节级道:“节级先到里面用茶,稍等一等,要不叫个小娘子来唱个曲听听?”
“听什么曲?!你这里的姐姐长得平常也就罢了,唱起曲子来也只会哼哼,全没有腔调,哪个听得下去?要找小娘子玩耍,哪个会到你这里来!”
彭节级一边说着,一边当先大步向屋里走去。
“节级说笑了——”年轻庄客一边陪着笑,一边举着灯笼照路。
外面黑影里,一个兵士对鲁芳道:“殿直,这里的屋子都黑灯瞎火,像是没人住的**一般,怎么能够知道那些贼人在哪个院里?”
“不要急,现在天刚刚黑,定然是还没有上人。他们这些做贼的,都是在黑夜里勾当,哪里能够像正经人家,弄得灯火通明。都是老鼠一样夜里过惯了的人,亮光底下他们还不自在呢!”
一边说着,鲁芳一边在黑夜里仔细打量周围的几个院落。
这村子很小,拢共就五六个院子,几步就能转完。鲁芳的注意力集中到了位于中央的最大的那处院子,那里的屋子显得太过高大,显然不是乡间居住的风格。
“殿直快看,那屋子里有灯亮起来了!”
鲁芳点了点头:“不错,十之**就是那里了,真是乡村人家,轻易不舍得点灯不说,就是有灯火,也不可能拨得如此亮!”
一边说着,一边示意身后的两个兵士,悄悄地向那里靠了过去。三人到了屋子后面,身子隐到屋后的一株大榆树下,借着黑影藏起身子。
鲁芳侧耳顷听,只听屋了里面传来一个粗豪的声音:“后生,我们几个路上走得饿了,去弄点吃食来填填肚子!不吃饱有了力气,晚上如何赢钱!”
接着就听到一个年轻人的声音:“节级稍坐,马上就有酒肉上来。今天刚好来了几只孟州过来的肥猪,外面煮得酥烂,极是爽口。”
鲁芳向身边的两个兵士点头示意,知道自己找到了地方。怪不得这里过不了几天就要几只孟州猪,原来是招呼赌客的。
这些赌客捧着大把银钱过来,早晚全进开赌场的人的腰包。得了钱,赌场主人当然不介意给赌客们吃点好的喝点好的,安了他们的心,还让他们记着恩情。
在黑夜里呆了一会,就闻见开着的窗子里有猪肉的香味传来,鲁芳和两个兵士吸了吸鼻子,都在心里乱骂。若是没有这些烂事,自己带了猪回去,这个时候也吃上香嫩的孟州猪肉了,哪里像现在这样在屋外喝风只能闻香味。
里面又传来交杯换盏的声音,对肉的赞叹声,让外面的鲁芳三人饱受煎熬。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反正对在屋外面喝风的鲁芳三人来说,时间过得特别地慢。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人声喧哗,越来越近。
“来了!来了!”一个兵士兴奋地低声叫道。
鲁芳轻轻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示意他们不要发出声响。
此时月亮还没有升起来,只有微弱的星光,来人又没有打灯笼,黑夜里只能看见影影绰绰的人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人知道自己做的事情见不得光,就连走路也习惯了走夜路。
两宋赌风极盛,但对于直接用财物金钱赌博抓得又严,乡间几个闲汉偶尔赌一赌也就罢了,真要搞得大了,坐地开起赌场,便就只能到这旷野荒僻的地方来。
真正的有钱人,自然有他们的地方,在城外建一处专门的别业,来往的都是相熟的员外,也不怕有人去找他们的麻烦。而这些乡间的孤魂野鬼,没那个实力自然也就没那个派头,偏偏官府抓的就是他们,只能做贼一样。
这种事情古今都一样,真搞大了也没人管得了,小了又不值得管,被死死盯住的就是这些不上不下的。当然,实际上也是这些人危害最大。
蒋大郎与童七郎并排走在前边,小声道:“七哥,彭节级说了接下来的日子只怕不能随便过来,今晚必然玩得大,你可要心里有底。”
童七郎沉声道:“我心里有数,做事自然有分寸,你放宽心。”
知道蒋大郎说这话只是给他自己找个台阶,免得到时输了钱面子上不好看,童七郎也不与他废话。他与蒋家既合作又斗争,这都多少年了。
之所以到河阴县来开窖烧瓷,一个是他在修武县得罪了人,待不下去了,再一个是这里地方荒僻,可以做一些别人不能做的事情。童七郎最大的财源,不是烧正经瓷器赚钱,而是烧正常不该烧造的,比如开封府徐平家“清风徐来”酒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