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人之所以会愿意善待身边的人或者事,一是因为爱屋及乌,二是因为迫不得已。
萧祁做了这个皇帝之后,迫不得已的时候居多,爱屋及乌的时候极少。当初娶妻之时,他也曾想过如果能跟皇后比翼齐飞是件很美好的事情,只可惜皇后作为一国之母确实没有失职,但是作为一个妻子太失职了。再后来得了贵妃,贵妃人生的美艳多姿,性子也是很得他的心,只是贵妃待他再好,为的也只是他是个皇帝,不过是装个他喜欢的样子罢了。
再到后来,他就渐渐的明白,自己这些嫔妃们,奉承自己,伺候自己,为的不过是从自己这里换取更多对她们家族有益的事情。渐渐地他也知道,不是他对她们好,她们就会为他着想,她们会索要的更多。
慢慢的在这宫廷里,不仅后妃们学会了抱怨,学会了手段,学会了怎么合格的做一名嫔妃。而他也学会了怎么收起自己的幻想,怎么让自己更加像一个帝王。
可是,这个时候却让他遇见了轻言。
轻言这两个字,其实寓意并不是十分美好,他之所以送她这两个字,是想让她时时刻刻记得,在这后宫里,最做不得事情便是言语轻率、做事无脑,告诫成分实在是太多。因为他担心,担心在他照看不到的时候,她就会被人给算计了。
更何况他这个人,轻易不动心,言出必重诺。
取轻言二字,何尝不是对他自己的告诫,每唤她一声,便是告诫一遍,你要越来越强大,才能护住你想要的,你想守护的。
萧祁此时此刻,坐在这高高的龙椅上,下头的臣子们个个卑微谦恭的望着自己。面上有多卑微,他们心里就有多高傲。
昨日后宫之事,只怕他这些臣子们早已经得了消息,此时听着卫国公跟曹国公话里的试探之意,萧祁第一次觉得那么不耐烦。脸色一冷,看着大家说道:“恩科一事就在眼前,朕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出现什么意外,事关国家纳才取仕,攸关我大域百年基业,望尔等臣工能戒骄戒躁,努力为之。”
之前萧祁还不想因为恩科一事大动干戈,但是现在他却有些耐不住了。既然这些人敢动手,这次证据确凿,他必然会给他们一个惊喜,也该让他们知道,他这个皇帝已经不是儿皇帝般任由他们宰割了。
皇帝对恩科的看重满朝文武再没有不知道的,眼下听着皇帝的话,大家也没多疑心。一直低头不语的苏兴禹听了此言,心中微微一动。一抬头,正看到对面谢阁老笑米米的瞧着他,苏兴禹不由背上一凉,头皮发麻。
下朝之后,萧祁没有丝毫的停顿出了大殿,外头和时意正在候着,看着皇上出来忙迎上去,萧祁看着他就问道:“管长安那边没有消息?”
“回皇上的话,半个时辰前我师父来过一回,只是说熙主子醒过一小会儿,但是很快又睡了。”和时意连忙回道。
萧祁闻言皱皱眉头,抬脚就往颐和轩大步而去。
颐和轩里静悄悄的,院正大人就在颐和轩打了个铺盖,在偏殿休息,人都不敢离开半步。管长安正在跟陈德安说话,瞧见皇上大步走了进来,两人连忙迎了上去,跪地行礼,“奴才参见皇上。”
萧祁看了管长安一眼,“你熙主子现在怎么样了?”
“回皇上的话,熙主子半个时辰前略醒了一小会儿,院正大人扶了脉,主子的脉象已经稳定下来。只是还是需要休息,院正大人说尽量不要扰了主子休息,不到睡醒不要惊扰。等到再醒来,就无大事了。”管长安连忙回道。
萧祁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大步往屋子里走去。守在门口的花容连忙弯腰打起帘子来,等到皇帝进去后这才松了口气。屋子里云裳正沾着蜜水往姒锦唇上涂抹,听到声音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躬身行礼,“奴婢叩见皇上。”
“起来吧。”萧祁淡淡的说道,看着床上姒锦的面色依旧苍白,唇上因为高烧的缘故起了厚厚的皮。云裳涂了蜜水之后,倒是瞧着好了许多,他挥挥手让云裳下去,自己坐在床边低头凝视着姒锦。
她是这阖宫上下第一个主动为他担心,喜欢给他出主意的人。虽然有的时候也是不情不愿的跟自己闹别扭,但是最后总是会言不由衷的为自己着想。他用她的娘家,为的是什么,结局是好是坏,这一点两人心里都是心知肚明。这就跟赌徒进入赌场一样,赢了满载而归。如果输了,也许就会人才两失,说不定整个家族都要因此覆灭。
她如此聪慧,不会不晓得厉害。但是她从无抱怨,也从不在自己面前给娘家进言争取更多的利益。甚至于她还会提点娘家主动为自己分忧,她的好,他一直知道。
只是当失望成为习惯,他已经很难再轻易去相信一个人。
昨日,就差那么一点,也许今生两人就会阴阳相隔。当时心头那一抹空白跟惊惧,如今定下心来细细回想,他怕失去她。
先帝之时,后宫乱成一团,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更衣生下的孩子。后来因皇后无所出养在身边,他小时候就清楚的记得,这后宫里从来不缺孩子,但是很缺少能长大的孩子。他看着一个个的皇子、公主以各种各样的方式离开这花团锦簇的后宫。
他看着她们或疯癫或痴狂,一个个的“宠妃”在这个后宫里烟消云散,他看着这诺大的后宫最后只剩下他一个皇子,然后他顺理成章成了皇帝。他清楚的记得,父皇病重弥留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