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看书>军事历史>门阀风流>第一百零七章 胡为泥中

一声清脆,宛转缥缈,不绝如缕,浑似九天仙女舞绫于月下。渐尔与琴声共随,并肩齐飞。

刘浓微低着头,双手拔袖若卷浪,一个接一个的音阶自指下飞出,与笛音惬合,将笛音扶至更幽、绝伶。清越辗转而经久不散;宋祎横笛于唇,眸子似雪,浑身绿纱在风中冉冉飘展,恍若下一个瞬间便会随风杳飞。洋洋洒洒的笛音则横锁于江,忽尔如天外之钩、将空撕裂,倏尔似素手展画、绵而不绝。

满座诸君,莫论男女老幼皆被其声所夺。

但见得:袁女正紧抱琵琶于怀,十指按弦。指肚雪白,衬得丹蔻绝艳;袁耽歪着脑袋看向飞亭,举着酒杯顿于嘴间,酒泄,顺手而流亦未察觉;褚裒半阖着眼,身子则随着音阶微微摇晃,时不时的会心一笑;谢尚平淡的神色终见波澜,手肘抵案,拇指却衔在嘴中,眼迷面红。眉梢轻颤,妖治无边。

而中亭,谢裒微笑,王侃头摇,纪瞻则把着银须缓捋缓捋。

屏风后,有人双手紧紧的拽着矮床雕栏,身子前倾,眉头紧皱,目光则穿过画屏的缝隙,直插入飞亭。流连于那绿兮似妖的女子,再不肯走。

兰亭之颠,静止若画。

一曲终了,满座未返。

余音犹绕亭间。刘浓双手已撤离琴弦按于膝上,嘴角情不自禁的尽展,朗朗一笑,深深吸进一口气,徐徐荡于胸中,而后慢慢起身。揖手道:“幸甚!”

“宋祎幸甚!”

宋祎捧笛于腰间,慢慢欠身万福,如水明眸在刘浓身上一卷,悄然飞向绿萝。

“看,看我作甚……”绿萝忍得已久,终是禁不住轻声低问。

宋祎轻笑:“妹妹好看!”

“哦,小郎君更好看!”

绿萝眨着眼睛脱口而出,随后恍然回神,“呀!”了一声,正欲伸手掩嘴,却见小郎君微微一笑,背负着手迈向了亭外,赶紧将案上的烂桐琴抱在怀中紧随其后。

“唉……”

身后,传来一声幽叹。

而此时,众人心神才慢慢回返,看着亭中迈出的美郎君,神情再添几分怔然。华亭美鹤、醉月玉仙刘瞻箦,经此一啼,尚有何人敢不以正目相待?!

青冠、月袍,穿行于目光之海。

稍后。

谢裒大步踏出中亭,环顾四野,朗声道:“妙哉!闻听此曲,犹若天音绕耳,我等何其幸甚!天苍苍兮月白,水茫茫兮山青,渐离操筑、叔夜弄琴,不缔如是!”

稍稍一顿,放声道:“若言论品,当为……上上!”

上上,一品。

谢奕眉梢一抖,大喜,拍案赞道:“妙哉!恭喜瞻箦!”

袁耽道:“瞻箦,华亭美鹤,当之无愧尔!”

褚裒重重揖手:“贺喜瞻箦!”

“瞻箦……”

“瞻箦!”

呼声不断,笑颜环围,一个个的少年郎君纷踏而来。

一品!

刘浓喷出一口气,淡淡的笑着,朝着四方团团一揖,待转至林间宋祎所居方向时,微微一顿,缓缓朝下一拉。今日若无宋祎携笛相助,以自己的琴技独奏怕仍将是上中,做人怎可忘恩,当以礼敬之。

就此一揖,华美著彰的兰亭行雅结束。

而刘浓,美誉满载。

到得山下之时,宋祎遣婢女送来一枚锦囊,刘浓打开一看。

两枝碧玉金步摇,六瓣梨花淬金做凤首,三缕垂缨镶珠似流苏,粗粗一掠便知是珍贵之物,价值千金。内中尚有一方信纸,中有一行绢秀小楷:愿君高飞,恰似琴中音;君应知我心,善待身侧人;宋祎将去,绵雪若有笛,梅下或逢君……

尚有几个字被匆匆涂抹。

稍稍细辩,眉头微凝,默念而出:微君之故,胡为乎泥中。

刘浓将信揣入怀中,‘微君之故,胡为乎泥中。’短短九字却来回徘徊于胸,一时心生感概,忍不住的放眼四望,但见桂道中,华丽的牛车拖曳绵延,怎能辩出哪一辆中,有宋祎。轻轻对婢女道:“请代刘浓回禀宋小娘子,好自珍重……”

稍稍作想,再道:“式微,式微,逢夜便归!”

闻言,婢女倏地抬头,正好撞见刘浓的眼睛,只见静湖深深未见波澜,间或却有流光辗转;神情微微一愕,少倾,浅身万福,轻声道:“婢子,代小娘子谢过刘郎君吉言。”

言罢,疾疾起身离去。

来福道:“小郎君,走吧。”

“嗯。”

刘浓徐徐收回目光,将袍摆一撩,踏进牛车中。

车中,绿萝抱琴斜倚车壁,眼睛一眨一眨似困欲眠。因刘浓只携了一辆牛车前来,是以二人需得同坐而返。

绿萝虚着眼缝瞧见小郎君进来,迷蒙神情尚未尽开,待得车身突地一震,神色随之一滞,而后眼睛豁然大亮,面带羞涩的笑道:“小郎君,婢子,婢子险些睡着了!”

刘浓微微一笑,落座于另一侧,将手中步摇一递:“这步摇,你拿着。”

“呀,好漂亮的步摇!”

哪个女子不爱这等精致之物?绿萝一见这步摇便被它深深吸引,翘翘的睫毛唰来唰去,面上神色却犹豫难定,几番挣扎反复,终是悄悄的低伏了首,喃道:“小郎君,太,太贵重了,婢子低贱,婢子哪配……婢子,婢子不要……”语不成声,低弱蚊蝇。

刘浓笑道:“给你的,你便拿着。”

……

桂香悠悠,束碧成朵。

在两株妆容正盛的桂树下,停靠着一辆华丽的牛车,妖娆的女郎半挑着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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