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看书>军事历史>门阀风流>第一百三十四章 南山朝隮
就刻下了这个小女孩,也仿若见证了她的长成,奈何……

便若埋种于春泥,经得夏风秋雨,破土而出尽绽芳华时,却已非往日……

“瞻箦……”身侧传来王羲之的唤声。

刘浓缓缓开眼,深深的暗吐一口气,看着远方飞舞的落叶。嘴角的淡苦渐渐烟散,非我之物,非眷我土,怎可再挠我怀?!

知之汗颜。知之却不悔!

正了正顶上之冠,沉心、肃神,朝着王羲之微微一笑,随后踏步至鹅群中,一把将那正追着母鹅疯跑的雄美白鹅捉住。转身大步走向牛车,边走边朗声笑道:“刘浓,谢过逸少馈赠!”自始至终未回头,待行至车前,将白鹅递给来福,站在车辕上一揖,挑帘而入。

王羲之愣愣的目送牛车远去,半晌,方才渭然叹道:“瞻箦,实乃真人也!”随后踏上自家牛车。坐于车中,犹在心想:怪哉,瞻箦最后一眼颇是难解,莫非我有甚不当之处……

一车往南,一车往北。

行至一半,刘浓思及已有几日未去拜访纪瞻,便命来福引着牛车前往城西。

牛车穿巷走林,刘浓坐于车中沉吟,大白鹅安静的蜷伏于车角,因为它被来福一巴掌扇晕了。

穿过金黄的柳道。绕过萧索的荷塘。

车止。

秋风渐烈,簌簌的卷着竹梢,扯得林叶斜斜。

庄门前停着几辆牛车,身着青衣的随从坐于辕上闲聊。

刘浓漫不经心的打量着。眼光却由然一凝。辕上的随从见了刘浓也是蓦然一怔,随后跳下车辕,疾步行至近前,施礼道:“见过刘郎君,刘郎君近来可好?”

这是葛洪的随从,莫非葛洪来了?刘浓心中微奇。问道:“甚好,稚川先生可至?”

随从道:“先生已至,正在庄中替病人延治。”

刘浓眉头紧皱,快步上前问询纪氏门随,得知是纪友染病而非纪瞻,心下顿时松了一口气。纪友这厮五毒俱全:贪酒、好散、喜赌、恋色、聚气,不染病于身才怪了,前几日刘浓见他时,这厮衣衫不整、醉熏熏的追着侍姬满院跑,被纪瞻捉住好生抽了一顿鞭子。当时,刘浓便暗暗觉得:这厮印堂发墨,眉松而目驰,怕是将一命呜呼……

刚刚迈至厅室,尚未进室,便见纪瞻躺在矮床上人事不知,而葛洪正坐于床沿替他把脉,鲍潜光持着针囊。

刘浓心惊且奇,不是说纪友染病么?怎地纪瞻却倒下了。有心探询,但葛洪正在行医不便入内,只得站在廊下默然等候。

稍后,鲍潜光走出来,见了刘浓,柳眉一扬,笑道:“美鹤何故在此?”

刘浓揖手道:“见过尊长,纪郡守……”

“唉!”鲍潜光持着针囊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刘浓大惊,追问:“纪郡守之恙,可重?”

鲍潜光眨了下眼睛,笑道:“纪郡无妨,纪友已亡。”

纪友死了,未待葛洪行医便突然暴毙,纪瞻年已近七十、猛然受此打击,一时身体吃不消,故而当场晕倒,纪友一死,纪瞻一脉便绝矣,可想而知纪瞻之痛心疾肝。

因纪府有丧事,纪瞻悲伤之下不便理事、待客,葛洪夫妻聊聊劝慰后便行离去,刘浓见天色已晚,便邀葛洪夫妇入客院小住。

葛洪前来山阴,一为纪友治病,二者亦为刘浓,当下便应允。

是夜,月凉、弯钩。

葛洪与刘浓对坐于案,刘浓将周札前来山阴之事娓娓而述。

葛洪问道:“周义可至?”

刘浓点头不语。

葛洪瞅了一眼刘浓,双眉愈锁愈紧,沉声道:“周义可曾与周太守同返?”

刘浓双手按膝,目视矮案上的青铜雁鱼灯,灯花“批扑”作响。

少倾,美郎君淡声答道:“未曾同返。”

葛洪追问:“周义何在?”

刘浓道:“刘浓不知。”

“哦?!”

葛洪声音拔高几许,捋着短须,目光如炬,紧紧的盯着刘浓。

刘浓双手在膝盖上微一用力,挺着背梁,缓缓迎目葛洪,目光深邃如海,声音略沉:“尊长,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便如屋外之月亦有阴晴圆缺,故而,刘浓难料,也未可知也!”说着,沉沉一个揖手,葛洪是何等人物?周札来山阴却孤身而返,岂会猜不出周义已亡?瞒不住,也勿需相瞒。

“唉!”

葛洪一声长叹,注目眼前的美郎君,心中本对刘浓有着些许失望,此时再听得他这一番言语,更觉有些痛心,忍不住的叹道:“卿本佳玉,何故染暇?以恶报恶,非君子所为!”

刘浓道:“玉若不存,便为瓦砾。君子之相,应为君子互待。若遇小人,君子当有雷霆!”

葛洪缓缓闭目,眼皮急速跳动了两下,开眼之时精光隐吐,随后离席而起,袍角带起一阵风,扯得火舌随风而歪。

“道不同,不相为谋!汝且……好自为之!”声音冷冷的响在廊外。

刘浓默坐,半眯着眼。

稍徐。

来福前来回道:“小郎君,葛侯要走。”

“知道了。”

刘浓欲提笔,墨璃赶紧铺上左伯纸,绿萝小心翼翼的将芥香换过,兰奴捧着梅花墨跪在案侧,眨着淡蓝眼海,轻声问道:“刘郎君,练字?”

刘浓道:“嗯,练字!”

绿萝故意欢快地笑道:“兰奴,你要叫小郎君,刘郎君那是外人叫的……”

便在这时,来福疾疾的踏至室外,沉声道:“小郎君,葛夫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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