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可否?”
绿萝退后一步,擦着额间的细汗,眯着眸子打量身前的小郎君。
这是一套全身甲,以百练钢铸就,匠作坊耗时半载方成,整个华亭刘氏仅此一套。铠甲浑身乌墨,即便阳光直照亦不泛其辉。
为了将此甲穿戴完毕,绿萝与洛羽忙了足足半个时辰。
小郎君未着头盔,掌宽的胸领左右斜伸,保护着脸颊两侧;圆环铁链护项由脖走肩,至肩头处吐露两具狰狞的兽头。胸前铁甲似鱼鳞,左右各置一片圆甲,牢牢护住心口。鳞甲水泄而下,垂至腿弯,护着腰际。腰上则以巴掌宽的黑色牛皮带,死死系住三角形的裙甲。
长四尺、宽三指的楚殇挂在左腰,裙甲匍匐而下,与小腿上的胫甲相连,浑然一体。
“甚好!”
刘浓按着剑,走了两步,又试着伸展了下拳脚,极其合身,此甲重达五十斤,若非常年习剑不辍,莫说穿着它与人厮杀,便是走路也极其困难。
“小郎君,真,真要去江北么?”绿萝轻声问着,声音在颤抖,心中怦怦乱跳,现下整个华亭刘氏都知道了,小郎君要去北地,在她的心中,那可是有去无回之地啊。
“嗯。”
刘浓捉起案上茶碗,饮了一口,按着楚殇快步出室。
碎湖早已等候在外,看见浑身着甲的小郎君走出来,眸子瞬间一疑,亦不知想到甚,脸颊爬满红晕,眨着眼睛强自稳住心神,浅浅一个万福,细声道:“小郎君,人,人已齐至。”
“随我来。”
刘浓淡然一笑,按剑下楼,刚至楼下院中,杨少柳走出中楼,两人似心有灵犀,一个抬头,一个斜俯,眼光默然对上。
三息,刘浓微微含了含着,而后快步走向议事厅。
嫣醉轻笑道:“他这个样子更好看,夜拂,然否?”
夜拂瞥了一眼小娘子,弯着嘴角,笑道:“然也,小郎君本就好看。世人皆言,嫁人当嫁华亭美鹤,妻女当妻刘瞻箦。”
“休得多言……”
杨少柳烟眉一颦,沿着楠木廊碎步而行。
方才,刘氏一听刘浓要去北豫州,险些便当场晕厥,杨少柳当即便对她好生一阵细细劝慰,刘氏亦知儿子既已作决,便再无可能更改,只得连连哀叹而作罢。随后刘氏又抹着眼泪,东想西想,念叨起了刘浓的终生大事,时尔念陆舒窈,倏尔说桥游思,并不时偷看杨少柳,显然希望杨少柳能帮她拿个主意。
杨少柳边走边想:“娘亲,刘氏有后无后,与我有何干系……”殊不知,愈想愈乱,越想越恼,显露在外的眉眼尽作冰寒,脚步也更快,疾疾窜入西楼。
议事厅,厅宽五丈,长十丈。
此刻,沿着窗的两排长案上,众人肃目跪坐,左方依次为:李越、来福、罗环、曲平、高览、北宫,小静娈居然也在末尾按膝而坐。
而右方则由匆匆赶回华亭的李催为首,李宽、李健、胡华、胡铭、胡煜等人分次落座,昨日回华亭的兰奴与留颜亦在其中。
除了在建康的革绯以及尚未回归江东的刘訚外,华亭刘氏所有管事、首领,皆列席于此。
今日定有大事,众人安然静坐,暗中却以目光相互交流。
“锵、锵锵……”
这时,一阵甲叶嘶磨声与沉重的脚步传来,众人纷纷投目室外。
刘浓按着剑,直视厅中短案,边走边道:“北豫州乃烽烟肆掠之地,又适逢两军对阵,依刘浓度之,祖豫州年前必将击退桃豹而退守淮南,由淮南而至上蔡,势力割据,坞保成林,不知何人向北、何人向晋,想必一路厮杀不绝。诸位,以为然否?”
阔步行于两案中间时,众人目光随其而流,“锵”的一声落座于案后时,话语便毕,顺手捧起案上茶碗,轻轻一吹,饮了一口。
厅内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窥,心道:此,并非议事,小郎君已作决也!
碎湖提起案上茶壶,为小郎君浅斟一盏,而后并未退至刘浓身后,反而端着手,迈步向前,走到刘浓案前跪下,抬着双手加于眉际,大礼顿拜,朗声道:“然也,小郎君乃阖庄之主,深谋而远虑,一进一退必有所取,尚请小郎君示下,婢子唯命是从!”
清脆的声音盘荡于厅,众人神情一震。
罗环迈出矮案,按着腰刀,单膝跪地,沉声道:“然也,千日养军,用在一时也,罗环等待今日,已有七载!请小郎君令,若遇阻截,罗环当为小郎君,拔刀斩之!”
来福阔步而出,按剑道:“然也,小郎君乃刘氏之主,部曲亦乃刘氏之卫,蓄之七载,当出!莫论小郎君剑指何处,刘氏刀剑,当随!”
高览大声道:“然也,刀不见血,不为刀也!”
不擅言词的北宫,阖首道:“北宫愿往!”
当下,众部曲首领纷纷行至案前,便连刚从北地死里逃生的曲平也刀眉一竖,瞅了瞅身侧的小静娈,按刀而出,嗡声道:“若论北地,在座诸君,何人比得过曲平?曲平辗转千里,浴血厮杀……”言至此处一顿,回眼看向小静娈,柔声道:“只是小妹静娈,尚需小郎君……”
便在此时,小静娈眼睛骨噜噜一转,猛地跳起来,挥扬着手中的小刀片,叫道:“小郎君,静娈不怕,静娈也要去,静娈要骑马杀敌……”
“静娈!”曲平神情一惊,喝道。
刘浓摆了摆手,笑道:“何人去,何人留,尚未有定!至于小静娈,自是……”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