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作美,碧空如水洗。
冬日初绽,洒下道道丝缕光芒,悄然漫浸林梢,偷偷斜绕檐角。
华丽的马车停于林下,矫健的白马头戴红绒,时而扑扇着耳朵,俄而打着兴奋的响鼻,刘浓身着吉服骑着飞雪,领着迎亲队踏出了山岗,直奔华亭陆氏庄园。共计九十九人,加上新郎便是一百人,寓意着百年好合。
依循吴人古礼,迎亲需得好友陪同,在他的身侧,青一色的高头大马,乌衣子弟。袁耽、谢奕、褚裒、祖盛、桥然、萧然,环围在列,尚有朱焘与王羲之。原本并无朱焘,奈何朱刺史一大早便赖在迎亲马背上,不肯下来,非来不可。至于懒洋洋的王羲之,他是不得不来,因为迎亲所用的白鹅乃是白将军。
祖盛居于队前,不时的逗弄着马前雁,王羲之与他并列,挑着卧蚕眉,与白将军对眼神。
“雁……”
“嘎,嘎……”
一路上,雁声与鹅鸣,不绝于耳。
来往行人见之,皆知今日乃刘、陆联姻之日,纷纷避在道旁,指指点点、私语不休,感叹着迎亲队伍的奢华,自永嘉南渡后,南北同行于道,便若凤毛麟角,何况王谢袁萧子弟,一个不拉。
西迎八里,按礼,祖盛勒马,以雁头对着刘浓,笑道:“瞻箦,志得意满乎?”
刘浓答道:“桃夭芬芳,宜室宜家,乐在斯也。”
祖盛再道:“瞻箦,比翅于飞,剪尾作双,终不改乎。”
雁性高洁,终生仅有一妻,乃忠贞不渝之象。
桥然挑了挑眉。
刘浓早已有备,朗声笑道:“何期比翼鸟,何寄连理枝,愿为一束发,慢漫赋苍老。”
“妙哉!!”
“美鹤擅咏,信手拈来尔!”
众人拍手大赞,桥然扬了扬了嘴角,瞥了瞥满面春风的刘浓,暗中却在腹诽:瞻箦恁地性贪矣,一束发,几许发丝也……
复迎八里,迎亲队伍来到小山岗,将入华亭陆氏庄园。
一大群陆氏族人守在岗下,等待已久。
两方即将相汇,王羲之卧蚕眉一抖,慢条斯理的拍了一下白将军的头,对着刘浓,淡声道:“瞻箦,何为洁也?”
刘浓目光柔和,看着烟云中的庄园,笑道:“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此情,当为洁也。”
王羲之裂了裂嘴,高声咏唱着迎亲赋:“雁北于南,鹅浮于水,阳鸟中和,挽颈对曲。今为采葛,于林之下,子佩于矜,求于……”
朗朗的咏声漫遍岗上岗下,足足半个时辰过去,王羲之犹在咏诵,迎亲的人极力忍耐,候于华榕道口的接亲队伍,一个个神情古怪,刘浓剑眉一挑、一挑,便连飞雪也不停的扇耳朵,轻轻的刨着蹄,仿若欲将那咏诵的人踢翻在地。
少倾,兴许是他咏累了,停顿了一下,并且用手松了松颔下冠带,好似欲振奋精神再续,谢奕赶紧趁人不注意,驱马到其身侧,一阵低语。便见王羲之挑眉飞了一眼刘浓,面上淡淡一笑,放声道:“吉洁如素,斯华斯美,当为室家!”
“驾!”
刘胤早已等得不耐,一扬马鞭,雪白的健马拉着马车,漫向岗下。
沿着十里平湖,穿过华榕道,迎亲的队伍鱼贯而入朱红大门,到得此地,刘浓一马当先,遥行于众人之前,他要去将陆舒窈抱入马车中。陆纳与其并肩行骑,指引着陆舒窈的闺房。其实何需陆纳引领,刘浓心知,舒窈必然便在《云胡》院,他们结缘的地方,小仙子曾在那里荡秋千,而他一眼得见,咏了一首《蝶恋花》。
殊不知,当他纵马欲行之时,陆纳却叫住了他,指着高高的红楼,笑道:“瞻箦,且往!”
嗯……
刘浓剑眉一扬,不过十余丈尔,岂能难得住他,当即翻身下马,大步若流星,钻入红楼中,一撩袍摆扎于腰际,绕着朱红绣柱盘旋而上,赤色舄踏得又快又疾。
“叮铃铃……”
铃声浅弱,如丝似缕,缠绕于耳间。
刘浓微微笑着,脚步渐渐放慢,想起了往日,便是在楼,小仙子提着裙摆,行于他的前面,踩落一地金铃扬。也是在此地,少年郎摒除了一切顾忌,愿与那系铃的小女郎相知相惜,共渡彼岸。原来聪慧秀丽的小仙子作如是想啊,她在要这里,等待她的郎君,抱她下楼……
不知不觉中,刘浓摸出了另一枚金铃,轻轻挥动着。铃声追索着铃声,一路匍匐,一路往上,当赤色舄衔上楼颠时,满眼嫣红。花海如丛,刘中郎的眼光穿过层层锦云花丛,直直定在那背对着他的小仙子身上,嘴角扬着足以融化万物的笑容。
小仙子浑身袭红,梳着烟云髻,朱色深衣,朱色带,俏生生的跪坐在同色苇席中,浅浅露着欺霜赛雪的皓腕,以三根手指捏着小金铃。
当铃声停滞时,陆舒窈慢慢转过身来,一寸一寸乍现,美得不可方物。头戴降珠华胜,九缕金苏云翼浅垂至眉际,中有一珠,璨若星辰,可依旧不若小仙子的眼眸,那弯弯的细眉下,蕴藏着星月坠湖,颗颗绽放着夺目却温柔的光辉,忽闪明灭。
继而,两把小梳子一唰,齐齐一黯,沉入湖底不现。(红盖头,是南北朝后的事。)
“夫君……”
陆舒窈浅浅笑着,微微扬起玉手,伸向她的郎君。
刘浓心中柔情寸展,微笑着走向她。
小静言从角落里窜出来,指着刘浓,飞扬着眉,高声道:“美鹤,可是欲娶我阿姐?若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