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鸽鹆舞,谢尚弹冠扫袍,俯仰屈伸,旁若无人,恰作飞鸟展翅,忽若鹰扬。将鸿鹄之志尽诉于九天青冥之上。引得在座诸君抚掌击节,惹得袁女正娇颜尽放、嫣然宛尔,袁耽与谢裒则相视会意一笑,就连那一直埋头作画的袁女皇亦悄悄掠了一眼小妹。嘴角稍弯作弧线。刘浓亦淡淡的笑着,单手缓缓轻节矮案,只顾观舞称赞,对袁女正偷偷扫过来的目光视而不见。
待得舞尽时,袁女皇画作已毕。慢慢将笔一搁,长长舒了一口气,神情颇有几分自喜。
袁女正凑过去瞅了一眼,惊呼:“此画真妙,阿姐昔日所作皆不如它,可否送我?”
“小妹……”
袁女皇一声娇嗔,脸颊稍稍泛红,见袁女正伸手要抢画,情急之下,竟将身子微微前倾。伸出双手环揽,巧巧护住案上画作。袁女正未得手,犹自不罢休,徘徊案前不肯离去。
两姐妹,一个神态憨娇,一个温婉喜人。
“呵呵……”
“哈哈!”
众人皆笑,随后亦奇,纷纷上前观画。而袁女正见人越围越多,不便再度下手,只得悻悻作罢。
少倾。
谢奕惊呼:“瞻箦。快来,快来!”
嗯……
刘浓并未上前观画,在与谢裒低语,正言及拜师之事。听得叫声,眉梢微微一挑。
谢裒笑道:“去吧,稍后再言。”
话尚未落地,谢奕疾疾行来,拉起刘浓直奔人群。
画乃《雾雨浸潭图》,取的是俯瞰远景:四野漫茫若蒙。亭台画院静静悄落各处,仿若深处水云之中,其间有白廊浮绿水,桐油镫、月袍浮动、斜雨中……
画中之人正是刘浓,描得甚浅,入景极淡。可就是这隐隐约约,却让画作平添几分空灵浚透。若无此笔,画甚空,若多此人,意正浓。
此画虽是简画,且仓促而就,但就连谢裒细细看后,亦忍不住的扶须称赞:“女皇画风甚妙,曹不兴若得复生,定当收汝为弟子也!”
“世叔过赞!”
袁女皇微微浅身,款款一个万福,随后不经意的看向刘浓,轻声问道:“常闻人言,吴郡陆氏、陆小娘子极擅作画,刘郎君亦居吴郡,可曾见过真颜、画作?”
刘浓摇头笑道:“刘浓虽居吴郡,然也只闻其名,未得见矣!”
“哦……”
袁女皇微见失望,缓声道:“世人皆言陆小娘子画鹤不可点睛,真想见一见啊。”说着,迷离的眸子转向雨帘之外,神情幽幽。
“嗯……若有缘,总可相见!”
“是么?”
“然也!”
刘浓微微一笑,不愿对此事再作多言,见众人皆已落座,心中由然一动,轻步行至谢裒面前深深一个揖手,而后再朝着亭中众人团团揖手:“尚请各位观之以礼!”
“固所愿也!”
众人皆知刘浓将于此时拜谢裒为师,纷纷还礼。
稍作见礼后,刘浓正了正顶上青冠,拂了拂袍摆,目光平视前方,缓缓跪地,双手徐徐揽至眉心,继尔慢慢下沉至地,以额抵背,顿住,稽首道:“华亭刘浓拜见幼儒先生,刘浓虽愚钝不堪、才疏学浅,然心诚志坚,乞请先生传之以道、授解以惑,希先生怜之,传之!”
谢裒坐于案后双手虚抚,笑道:“快快起来,何须行此俗礼。”
“礼不可废,尚请先生垂怜矣!”
刘浓继续再稽,往返三遍施以大礼,谢裒方才离案而出将刘浓扶起,如此便是应承了刘浓的拜师恳请。随后才是正式的拜师礼:先拜圣贤、再拜师献礼、聆听教诲。
谢裒拿出《老》《庄》《周》《儒》四类竹卷置于案上,刘浓对着竹卷行稽首九拜礼。而后,再对谢裒三度稽首,奉言束脩礼,谢裒作言勉励。
如此,礼毕,刘浓终于得拜谢裒为师,至今以后,便需时常前来学习书法与文章。
谢裒甚是顺怀,扶须笑道:“瞻箦,汝之师兄王羲之,下月将来修习文章与诗赋,你们皆为我之弟子,需得相互学习。”
刘浓恭敬道:“是,先生。”
若论书法,刘浓与王羲之实为天地鸿壤之别,谢裒此言亦是让他多向王羲之请教,学不如人理当如此。至于王羲之家学渊源为何会拜谢裒为师?稍加盘恒便已有数,王、谢此举乃为子孙铺设仕途之故,两家子弟自小相识、相知,出仕之后定会相互提携。便如袁耽、谢奕、桓温三人出仕之后互帮互助,谢氏借桓温军府培养出大量的精英子弟,桓温借谢直至权倾天下,各取所需、相辅相承。
当下再命来福将茶具、墨具等物捧至亭中。
谢裒亦好茶道,待见器皿精美繁多至斯,一时惊怔。
刘浓笑道:“老师,弟子粗通茶道,可否烹茶一壶,寥敬心意?”
“哦,瞻箦竟通烹茶,快快行来!”
谢裒大喜,忙命行茶。
刘浓淡然一笑,将各色茶具摆放于正中矮案,就着满场惊疑的目光,调水弄火便行烹茶。宽袖翻卷似浪、巧弄炉火,若行云似流水,众人眼花缭乱。
待得清缕徐徐时,复见茶烟千朵。
初时,众人尚可微笑自持,不消片刻,则纷纷沉入行茶的神韵中难以自拔。亭内极静,唯余水泡破裂噗噗、雨打竹叶声。
袁女皇轻柔的眸子缓缓拂着美郎君,嘴角微弯;袁女正则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