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气结,原来这里头还有他的手笔,“什么走回来的?我是三月里从盛京启程,四月里到的京城,满打满算也就二十多天。路上雪都化了,泥泥泞泞的不好走,我总得等路上干净清爽了再启程不是。走的时候盛京的桃花儿还没开,来到京城,花儿都谢了,却是绿肥红瘦,生生错过了一个春天呢。”
她话音未落,他已是笑得打跌,“绿肥红瘦,错过了一个春天,李清照要是听到你这句话,非得从地底下爬出来找你算账不可。你放心,错过了这个春天,还有下一个,京城的春天可比盛京漂亮多了,来年我带你去看桃花,以筹你今年的遗憾。”
他又忍不住轻笑了两声,“还等路上干净清爽了,从没听说出门还要等路上干净清爽了的。那路上干净清爽了什么样?以后你要出门,要不要提前叫人给你清扫路面,黄土垫道,清水泼地?”明月懒得理他,趁他笑得前仰后合,一把推开他,“笑笑笑,要笑就在这里自个儿笑吧,我得去看看嫂子那里怎么样了。”
佟康止住了笑,将她拉了回来,“其实,要黄土垫道,清水泼地又有什么难的。你这时候还是不要过去了,她们姐妹到一块儿,自然有不少体己话要说的,你在一边儿反而不方便。”
明月心头一动,抬头怔怔地看着他,如今三藩不安分,甚至敢用集体上疏请求撤藩来试探他,他这个时候还有心出来闲逛?
见明月打量他,他的神色也有些不自然,“那个,我开玩笑的,什么黄土垫道,清水泼地,那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他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想要换个话题,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山洞里一时有些寂静,静得连土里蚯蚓的蠕动都听得到。
“有没有又有什么关系,看看三位公主的情形,只怕她们都恨不能生在寻常人家吧,生在帝王家,哪里还有什么骨肉亲情,事事都要先君臣,后父子兄弟的,更何况是她们。”明月越说越伤感,“若是男儿,好歹还能在外头建功立业,闯出一片天地呢,可作为公主,就只有联姻和亲这一条路,可怜呐。”
佟康也是一阵沉默,半晌才轻轻叹口气,“那又有什么办法,谁让她们是大清的公主呢,生来便享受着锦衣玉食,民脂民膏的供奉,这是她们的权利。联姻,和亲,是她们唯一能为大清做的,是她们的责任。既然享受了身为公主的权利,那就必须扛起她们应该承担的责任。”
“哪怕要为此赔上她们一生的幸福?”
“即使要赔上她们一生的幸福!”他低头看着她,抬手揉揉她蹵起的眉心,“别想了,这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你也管不了,还是让皇宫里的人去烦恼这些家国大事吧。”
他的声音有些郁闷,她却是忍俊不禁,皇宫里能操心烦恼这些家国大事的人就在这山洞里忧国忧民呢,如今皇宫里还有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敢出头插手这件事。
“听三位公主说,平西王也上疏请求撤藩了?”
“不只是平西王,靖南王也上疏了,就在今天早上,六百里加急,他们还真聪明,知道这也算是当前最紧要的事情了,用六百里加急,这是在暗示若真达不到他们的要求,那六百里加急的就是军报了吗?”
明月看着他闪烁着怒火的眸子,也学他的样儿,踮起脚尖儿,抬手轻抚他紧锁的眉心,“唉,你就别想了,这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你也管不了,还是让皇宫里的人去烦恼这些家国大事吧。”
他被她老气横秋的语气逗得轻轻一笑,“傻丫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懂不懂?”
见他眉宇间不再郁结,她这才一戳他的额头,“不过,话说回来,你的消息倒是灵通啊,今天早上才到的六百里加急,连三个公主还没得到消息呢,你竟早早就知道了。”
他的心头霍然一跳,借着洞口照进来的一点点光亮,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脸上的表情,见她没什么异样,这才轻轻松了口气,想来是他多心了,她怎么会知道他的身份呢,明尚明武可是他早就敲打好了的,谅他们也不敢跟她多嘴。
“嗯,虽然我只是佟氏旁支,可毕竟比旁人多了些机会,在御前混了个侍卫的差事,今早听几位大人在里头议事的时候说的。”他绞尽脑汁地吱唔道。
“哦?你倒是清闲,这么快就下值了,我哥哥也是今日当值,到现在还没过来呢,也不知他的老丈人生气了没有,连老丈人做寿都不过来磕头,换做是我,晚上回去一定要罚他跪搓衣板儿。”明月气冲冲地跟他比划,哥哥为什么过不来,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
佟康缩缩头,一想到他这个至尊天子拿个搓衣板儿跪在乾清宫里,便只觉两条腿有些发麻。他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不会吧,到时候她就知道他的身份了,还真敢拿着搓衣板儿来对付他?谅她也没那么大的胆子。
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嘴里没有一丝底气地嘟囔道:“我是偷偷跑出来的,你哥哥毕竟是上头的心腹嘛,做事难免要认真些,当然跟我这混日子的没法儿比了。”
明月得意地睨着他心惊胆战的窝囊样儿,小样儿,知道厉害了吧。她想再探探他的口风儿,无奈远远地听着外头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只得作罢,“有人找我,我得走了。”
佟康双手下意识地环住她,“明日法华寺有法会,你来不来?”
“我忙着呢,没空儿。”明月一把推开他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