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又以江鸿为第一,简直就是坐卧不宁。
自打昨日老父去林家,江鸿便喜忧参半,喜的是父母家人尽皆赞同这桩婚事,少却许多烦恼,忧的是自家贸然提亲,未必如愿。果然不出所料,老父没有带好消息回来。
江鸿一夜都没睡好,今儿一早猛地听说林如海五日后回访,忧愁更甚。
其实,江鸿心里百感交集,无论是对林家,还是对亲人,都有着很沉重的愧疚。因自己能看清黛玉的形容,阖家上下都为自己奔波,尤其祖父母和父母,年迈如斯还得替自己筹划,甚至姐姐还说即使倚仗权势也得让自己如愿以偿,桩桩件件,令他感到万分不安。对林家的愧疚则是黛玉原本有比自己更好的姻缘,如今不能成了。
即使江鸿不赞同姐姐倚仗权势的说法,他也明白如果林家拒绝自己家的亲事,除了趋炎附势的一干小人,其他人家绝大部分都不敢和林家结亲,以免和自己家结仇,除非是自己祖父母或者父母做媒倒不妨,但有自己之事,祖父母和祖母怎可能替人做媒?
因为后者而产生的愧疚中,江鸿隐隐又感到一丝欢喜,欢喜于倾慕之人和他人无干,这几日每想至黛玉将与他人结为姻缘,便感到十分难过,自知己心。
在他这样的想法中,五日光阴倏忽而尽,又逢休沐之期。
这日一大早,江鸿急急忙忙地起来,穿上早就命人预备好的冠带衣裳,原本打算全身上下焕然一新,后来想到林家起居简朴,不似别家奢靡浪费,便选了八成新的衣裳和款式不张扬的金冠玉带。这么一打扮,越发显得他面如美玉,目若明星,好一个俊秀出众的人才!
给林如海行礼时,哪怕林如海心中有事,也不得不为之喝彩,道:“好俊俏人物,比先前在庄子里所见,六哥儿越发出挑得好了,倒像是天上的仙童下凡。”
单凭才貌,江鸿不比北静王逊色,其举手投足之间的洒脱出尘反而犹有过之,确实与黛玉匹配,比上回江老太夫人给黛玉说媒提的魏家公子强了几倍,奈何江鸿那个认不得人的毛病实在叫人不放心,想到这里,林如海心中暗暗一叹,今日方信何谓美中不足。
林如海视女儿为珍宝,自然想选一个四角俱全的女婿,就算别人都说他挑剔,他也甘之如饴,哪里想到因左挑右选,蹉跎至今,未定下亲事,就遇上江鸿这个冤家。
江老太爷听了林如海的话,却是眉开眼笑,觉得亲事有望,他没因老眼昏花就不知道察言观色四字如何书写了,他看得出来林如海胸中已有定论,对于自己家而言乃是喜事,于是便接口道:“谬赞了,他哪有你说的这样好?倘若真有这么好,我就不必费心了。”
林如海微微一笑,道:“实话也,非是过誉。”
江老自从把书院交给长子,万事不操心,性子较老太爷也耿直一些,见幺儿面露焦急之色,便道:“如海,我也不与你拐弯抹角,你此来,可是有话回我了?”
说着,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林如海,生怕错过了他的回答。
不止他如此,江鸿也一样,紧张地看着林如海。
林如海自然也看到了,心中微微一动,又是骄傲,又是愤怒,骄傲于女儿的才貌,致江鸿见过一面后念念不忘,又愤怒于江鸿的轻浮,令自己父女为这件事日夜不得安宁。但是,对于江老,他却是极为尊敬,颔首答道:“是已有了决定,故有今日回访之举。”
此话一出口,厅中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江老太夫人等不及了,抢先道:“林太师,你的决定是什么?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早晚都是一刀,且就痛快地直说了罢,别叫我们提心吊胆。”
江老太夫人年纪老迈,无需避讳男女之别,况她在庄子里时就见过林如海数次,因此今日她也在场,倒是江老夫人虽比林如海的年纪大上许多,但心里很想结下这门亲事,便谨遵礼仪,和爱女在后院等候消息。
忠顺王妃来时,也拉了忠顺亲王一起,悄悄叮嘱了一番。
忠顺亲王很是遵守他的封号,既忠且顺,平常不得当今旨意,不大管事,倒是荒诞不经的名声人尽皆知,因而得妻子嘱咐一定要促成江林两家的亲事,心里觉得有趣,便过来凑一凑热闹,亦在厅中,随江老太夫人的话道:“可不是,林太师,你的决定是什么?”
察觉到江家所有人都急不可耐了,林如海轻轻咳嗽一声,眼里闪过几分明显的笑意,然而他没有回答江老太夫人和忠顺亲王的话,反而看向江鸿,正色道:“六哥儿,今日我有三问,不知你可愿意回答?”
江鸿恭恭敬敬地道:“自然愿意。您请问。”
林如海道:“将来六哥儿能看清别个千金小姐的形容当如何?”
听得此问,众人尽皆变色,他们以为林如海是问江家对林家所许的诺言等事,再没想到他头一问便这样厉害,回答轻不得,重不得。
江鸿反倒松了一口气,亦正色回答道:“便是来年此疾痊愈,忽然能看清别个千金的形容,哪怕貌若天仙,才比易安,也和晚生不相干。晚生曾在长辈们跟前有云,终身大事,非同一般,便是能认出谁的面目来,若不是心之所系也枉然。”
江老太夫人急忙插口道:“不错,不错,我们江家的孩子极重信诺,也极遵家规,没有一个三心二意的。这孩子说的话,也不是谎话,林太师不信,随便问一个人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