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脚步声,正在院子中练剑的南宫彦停下了动作,迅速地还剑入鞘,只有满园的落叶在夕阳中萧萧落下。他能如此干脆地收剑,倒不是因为他特别尊重来人,而是他不喜欢练剑的时候有人旁观,哪怕这个人是目前在这个世上与他最亲的人——他的祖父南宫无敌。
南宫无敌年逾古稀,伟岸魁梧,雄壮如山。与初次见面时的狂野不羁相比,此刻的他显得更为威严稳重。原本杂乱的须发经过打理变得整洁有序,褴褛破旧的衣裳草鞋也换成了锦衣革履,就连那猎鹰一般锐利慑人的眼神都变得柔和了不少。唯一令人诧异的是紧锁在眉心中的这缕悲痛,并没有因为回到亲人身旁而减轻,反而随着时间一点一丝地加深。
“‘风卷残云、剑扫落叶’,你能够剑剑斩断叶茎,却不伤到树干半分,实属难得。”南宫无敌的目光望着纷纷落叶,叹道,“这套剑法是无缺的独门秘技,就连凌箫都没有传授,你是从何学来?莫非他生前亲自教过你?”
——对方不想让他看,他却偏偏早已看了多时了,只是前者太过专心,一时没有察觉罢了。可以想象,南宫彦此时的心情自然是不爽地很,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更别说回答了。
“依我看,你的剑意比你两个堂兄都要高明,想必你二婶婆跟三叔在你身上花了不少功夫。你对他们的态度也该改改才是。”
南宫彦还是没有回答。
南宫无敌也不强求,目光往厢房望去,又问:“叶心呢?”
“她病了。”南宫彦冷冷地回答,又补充了一句,“不想被人打扰。”
“病了?那你大哥是谁治好的?”
“不是覆天帮的肖璐吗?听说她还主动来照顾南宫旭,南宫凌箫与老太君都感激得很。”
“是你们要推到别人身上,他们又能如何?”南宫无敌微微皱眉,“人既然已经救了,那承不承认都不要紧,也无人会深究。为何又要牵扯上覆天帮,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南宫彦冷漠地道,“如果你要找叶心的,就等她病好了再来。”
“等她病好了,你们真的要成亲吗?”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你不可能不明白。”南宫无敌淡淡道,“我是可以不问她的身份来历,因为知道她并没有恶意。但你们两个究竟是什么关系你自己应该清楚。婚姻非同儿戏,除了感情之外的任何理由都是对婚姻的亵渎。”
南宫彦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有想到会从他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神情似有所动,但很快又恢复了漠然,冷笑道:“既然你这么情深意重,为何当年又舍得抛妻弃子,使得祖母忧思多年,最后郁郁而终呢?”
南宫无敌沉声道:“这与你无关。”
“我们的事也与你无关。”南宫彦冷冷道,“如果你只是反对婚事的话,我们可以现在就走。”
“我不反对。”
“那就请回吧,不送。”
南宫彦说完转身就走。就在这时,院墙外传来了“铛”地一声,似乎瓦罐之类的器皿碎了,隐约夹杂着女子的说话声。半晌之后,只见他的未婚妻叶心抱着一盆摔碎的茶花走了进来。
她脱下了外面的淡紫色衣裳来包裹破碎的瓷片与泥土,里面的一套白色衣裙与一双玉手早已沾满泥土却浑然不觉,就如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秀眉隐现忧愁。见到南宫无敌,她才露出了笑容:“老前辈来了?晚辈失礼了,请勿见怪。”
一边又叫南宫彦,“你怎么不请老人家到里面喝茶?我把东西放下就来。”
虽然是准孙媳妇,但到底还未过门,所以她对家中的几位长辈都以“前辈”称呼。南宫彦瞄了眼她手中的花盆,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没有说话。
“方才跟你说话的是东方卓的侍女?”南宫无敌问。
叶心稍稍一愣,旋而微笑道:“老前辈的耳力真好。是卓二爷有事吩咐,顺便把我前日送他的这盆茶花还给我,他似乎不太喜欢。”
她这么回答,无疑承认了自己才是南宫旭的救命恩人,看来她是不打算瞒这位未来的太公公了。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南宫无敌会到这来,想必一切都已心知肚明。
南宫无敌果然没有丝毫意外的表情,也看着她手中的茶花,目光变得异常柔和,淡淡道:“这株‘十八学士’你是从玉茗园中找到的吗?”
“是。晚辈见此花难得,就移到盆中送给了卓二爷,事先并未请示前辈,前辈不会怪罪吧?”
南宫无敌倒丝毫不以为杵,淡淡道:“花再好,也要有懂花之人照料。只是这花既然难得,东方卓为何不喜欢?”
叶心苦笑道:“他恼的并不是花,而是我。”
“他如此看重你,肯为你出山医治旭儿,又怎么会突然生你的气?”
“我也不清楚,”叶心轻轻叹了气,表情显得有些无奈,“许是因为我今天管了一件我原本不该管的事。”
南宫无敌也不再问,看了眼一旁面无表情的南宫旭,缓缓道:“我正有句话要问你们二人,你们最好如实回答我。”
“是,前辈请问。”
“我此次被赦免出狱,是否与你们有关?”
叶心与南宫旭两人同时一愣,不由地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与自己内心同样的困惑,显然都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诧异。片刻之后,前者试探着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