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无汲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可怕的夜晚。
寒冬腊月,她就这么一个人倒在黑暗中,耳边听着河流的声音,却痛得不能动弹。先是肝脏,然后是小腹,接着连两条腿都痛得让人难以忍受。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可是她越是害怕,小腹就越痛。她又想起俞祈信,愤怒的火焰与杀意不住地涌上心头,于是肝又痛了起来,随着经脉扩散到两条腿。就在愤怒、恨意与恐惧的交替变化之中,她全身的各个部分轮流着痛。痛得流泪,痛得快要死掉。
北京的冬天冷,北京冬天的夜晚更冷。她痛了一个多时辰,流了一身的冷汗,被寒气一冻,整个人都差点结冰了。差不多到丙时中的时候,天空开始下雪。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到她的脸上,没多久就把在她的身上盖上了一层洁白的棉被。
——你的衣服太单薄了,北京的冬天可是很冷的啊!
在差别被痛死并冷死的时候,她突然就想起了老爷子的这句话,想起了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想起了他送的那件漂亮的貂裘。她的情绪终于缓缓稳定下来,身上的伤痛了渐渐减轻,一道温热的真气从丹田涌起,传遍全身。
就这样,怀着对老爷子的感激,她终于在这个可怕的夜晚中活了下来。太阳出来了,城门也打开了,到处是赶到城里办货或做买卖的人。她面无血色一身雪霜地出现的城门口,左手握剑,右手托着一杆红缨枪,引来无数惊奇的目光,结果被守城的士兵以“形迹可疑”为由扣押。半盏茶后,闻风赶来领人的闻聚福看到她这副狼狈样时也吃了一惊。
“怎么样,暖和一点了吗?”从马车里出来,两人往小院走去,闻聚福帮她把身上的羊毛大衣拉好,“暖和点了吗?”
“行啦!问了一百多遍,你烦不烦?”上官无汲不耐烦地道,“寒枫呢?在客栈里吗?”
“哪个寒公子?”
“当然是真货了!那姓萧的不是跟他换班了吗?”
“哦,寒公子在房里休息,叫小姐回来的话不要去打扰他,可能在打坐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小院门前。客栈里的伙计与护院都知道,这里住的是他们老板的贵宾,所以平时没人敢来打扰。上官无汲目光一扫,确定四下无人后将闻聚福拉到门前。
“我的枪呢?”
“在马车上,属下待会儿就叫人送来。”
“你应该猜出那把枪的来历了吧?”
“不会是圣......”
上官无汲点头道:“是的,我从故园山庄偷来的。”
“什么!你......”
“听我说!”上官无汲打断他的话,神色变得很凝重,“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我知道你很关心我。谢谢你。”
闻聚福一愣,“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有可能不会再见面了。”
“为什么?”闻聚福全身剧震,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骇然道,“你要去哪?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那个小叶......”
“不是!我要找寒枫谈谈,你走吧!”
“小姐......”
上官无汲有点伤感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很果断地甩开他的手,推门走了进去。
“砰!”门重重关上,将一脸震惊的闻聚福隔在门外,也将隔断了他那不可掩饰的关切眼神。
“寒枫”说的不错,这位闻大老板对她实在是太好了,好得完全不正常。如果是平时,她一定会努力去弄清楚原因,但现在她只能在心里谢谢他了。
不要说是闻聚福,就是圣火枪与俞祈信我也没空去想,因为......
上官无汲把羊毛帽子戴上,将自己的狼狈模样藏在宽大的衣服里,又用力拍拍自己的脸颊,使冻得发青的脸透出一点血色,这才推开寒枫的房门。
“寒枫!寒枫!寒......”
她也不管别人有没有答应,就直接转过屏风走进了里屋,顿时微微一愣。
寒枫是在床上,但不是在打坐。旁边的案几上摆着很多的瓶瓶罐罐以及白色的绷带,他赤着上身,正拿着一瓶药粉给自己上药。在他的前胸,接近心脏的位置,骇然横着一道四五寸的伤口,斑斑血迹之中可以明显看出伤口极深。
尽管自己此时的心情非常沉重,上官无汲所有的注意力还是全部被这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吸引,惊呆地说不出话来。
寒枫有点意外地看了眼她,显然也没想到她会不请自入。只好放下药瓶,拉过一件单薄的衣服穿上。
“你怎么会......”上官无汲惊讶无比地看着他。
“一点小伤,不碍事。”寒枫穿好衣服,平静地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没事,我有话要跟......”上官无汲突然顿了顿,脸上现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低声道,“是那个人干的吗?”
“什么?”
“你的伤是那个人干的吧?那个长得跟老哥很像的人。他是不是......”她的声音更低了,“是不是入魔了?所以你打不过他。”
寒枫平静地点头。
尽管知道会是怎样的答案,上官无汲还是全身一震,眼眶红了起来。她咬着唇,垂下了头。
“其实你早就知道的对吧?你早知道我是圣火枪,你跟老哥都知道。所以你们把我关在黑房间里试探我,又让你千里迢迢陪我来京城找凶手......”
寒枫有些意外地道:“你想起来了?”
上官无汲点头。
“都想起了什么?”
“该想的都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