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香叹息一声,又给油灯添了一点油,福福身退下去。
吱牙一声门被带上,盼香抬眼看到经过的雷震,不由追上前去,“雷震,你这几天干甚去了,院子内都见不到你人。”
“怎么,我卖给你了,还要被你天天看着。”雷震小脸微扬,夜色下的凤眸湛湛生辉。
“不是。”盼香被一激,立时急迫着,“少爷要教你识字,你没看少爷已经开始写字了,你还在这里转悠着玩!你这样的人,以后长大了也没出息,会导致犯罪的你知道吗!”
后面的话直接把容勉之前说的给搬上来,却成功挑起了雷震的兴趣,“什么,容勉教我识字?”
他的声音很轻,轻若棉絮,更有一股讥嘲的意味。
盼香不是很懂,但却坚决点头,眼中开始蒙上层崇拜,“是呀,少爷能做诗会验尸,当然识字!像你这个奴才,整日里狗眼看人低!哼!”
这丫头骂完人后直接扭身留了,把雷震一个人留在半黑不亮的院子内站了半日。
雷震朝着容勉的房间内一瞅,偏头微微思量,终是迈出一步,方向是容勉的房间。
比起之前在沙土盆内描画字,容勉觉得自己现在有绝大的进步。
但是此刻握着狼毫笔,就着笔尖,对着宣纸一笔一画地描写字,内心只觉得形如鬼画符盘。
这笔尖太软了!
往下深几分,大半个笔尖都压下,黑浓的墨纸在宣纸上浸染出一大片的墨迹,一个字才写了一笔,就占满了一张纸……
容勉觉得写字比打架还难。
现代时他只用铜笔或者是圆珠笔,那笔尖硬啊,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可是这狼毫……欺负他啊。
容勉抓狂地扔了狼毫,转身去寻找自己事先在厨房内找出来的炭块,上次给盼香写的那份单子,便是他先用炭块写了一番,然后费尽心机地又用狼毫笔描画了一阵做成的。
使用这狼毫笔真正写字,今日还是第一回。
这第一回他就败下阵来。
手捏着炭块,容勉干脆大剌剌写起来,只是写了一两个字又蔫了,以后出门总不能随手带着炭块写字吧?
要不自己造一支铅笔?
想到梁氏哭,容绍祺往容开霁院子跑这事,容勉叹息一声打消了这个念头,那对兄弟一定想着法子对付自己,没必要再找事……还是将就一下吧。
容勉握着狼毫再次画起来。
吱呀。
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在内屋画字的容勉听到声音道,“盼香,给我上碗参汤补补身子,还有宵夜弄得别太油腻……”
说了半天没听到应声,容勉皱眉,看看自己的字,立时把宣布团成一团藏到一边,虽然他不在意容开霁他们怎么查,但是写这么差的字被看到,还是会对自己不利。
没等容勉出去,门帘掀起,从外面露出一个圆滚滚黑溜溜的小脑袋,脑袋的主人眨着双凤眸貌似天真,“容勉,你在写吗?听说你要教我识字?”
哪个多长了一个嘴的家伙把这事传出去的!
容勉见来的是雷震,又听到雷震这样问,眼圈都黑了,内心暗骂,面上却撑着笑,也不计较这小子身为奴仆,居然直呼自己姓名之罪,“雷震,你一直都很忙,你家少爷便不费这功夫了。时候不早,你去睡吧,快去。”
“你把我带回府,却不教我识字,万一以后我出了府犯了罪,你的责任岂非更大?”
雷震非但没走,还迈着小方步进来,勾起潋滟唇瓣微笑,“今日我恰好有空,来吧,你教我。”
他说着走到近来,来到容勉身边,雷震年幼个头只及容勉的胸口,不过浑身的气势却一点不像个孩子,往桌案前一站,一手轻撩起袖袍,雪白的五指朝未点上半墨的宣纸上一抚,架势十足,气态天成,他唇红齿白朝容勉一笑,“愣着干什么,教吧。”
这副口气,这种气质,直让人觉得他才是主人,而容勉却是个随他训导的小学生般。
被他盯瞧着,容勉有一股无处藏身的窘迫感。
“来……”
手被人轻轻抓住,狼毫笔被塞进指内,容勉愣了愣,发现雷震居然抓着他的手往宣纸上而去,雷震会写字?
直到感觉自己的手不像自己的,在宣纸上写下一个“容”字后,容勉才讶异发觉,雷震真的会写字,他不用自己教的!
“跟我来。”
觉得自己胸前衣襟被人一抓,容勉被迫俯下身,高高瘦瘦的身子压在雷震小小的背上,两个人重叠在书案前,小手握着容勉的大手,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及拇指,俱被整齐有序正确地排列在狼毫笔上,容勉觉得自己的五指别扭极了,但被雷震的小手握着,耐性十足地再次写下个‘容’字后,容勉突然又觉得这样握笔,似乎并不是一件费力气的事情。
“呵呵,你教的字真好看。”
雷震小手弹弹容勉的手指,语调天真活泼,凤眸深黑如冷玉望向容勉。
这一刻容勉清醒,只觉得后背一层汗湿了衣衫,他看着雷震,大大的眼睛同样黑沉,触到雷震的冷玉般的凤眸,他觉得突然看清楚眼前这小奴仆了。
他是谁?
容勉本能地想到,同时却制止自己如此愚蠢地问出口。
雷震必不简单。
但是容勉所能想到的也只是雷震可能出身比较好,也仅此而已,毕竟一个在街头乞讨被捉住泼滚汤饺子水的家伙,纵然有再奇特的身世,怕是也不会奇特到哪去。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