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旁人这般说,陆承启肯定不是很高兴。但让傲骨如徐崇光这般说,陆承启就高兴了,这不是马屁,这是真心实意的话。“哈哈,徐卿此言,朕愧不能受。岂不闻商纣王,在任之前贤名四传?朕登基不过三载,此言为之尚早。”
见到陆承启并没有盲目自信,徐崇光就放心了,而且突然想起,自己的袖中还有另外一封奏折,要不要一同呈给小皇帝看呢?今天小皇帝的心情看起来不错,就算要大发雷霆,也会轻一些吧?
徐崇光不是不会这些弯弯道道,只是平日里不屑于用罢了。但要想陆承启听得进去,还是要用些手段的。这个小皇帝虽说年轻气盛,不愿听到违逆他意思的声音,可世上一些事情,不是不愿听就不存在了。挣扎了一番,徐崇光还是决意拿出那封奏折出来,缓缓地递给陆承启。
“这是……?”陆承启满脸的问号,不明所以地打开奏折一看。
不出徐崇光所料,陆承启原本笑意盈盈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一副乌云密布的神色,眼看就要大发雷霆了。“唉,时机再好不过,若是陛下这都不纳谏,那大顺危矣……”徐崇光心有戚戚,有种心灰意冷的感觉。
垂拱殿中的气氛,渐渐的冷了下来。便是殿外的高镐,听得殿中突然没了声音,也是一阵嘀咕:“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徐首辅又得罪陛下了?”想到这,他突然有点冷,原来是一阵秋风吹过,带起了丝丝凉意。
良久,陆承启才放下奏折,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徐崇光看了,身躯微微一颤,心中知道,这椅子怕是坐不久了。这小皇帝一发怒,他就得下跪请罪,哪里能坐得久?看小皇帝的脸色,就知道此事绝对不可能妥协的了。
“唉,明知事不可为,却偏生存了念想……”
徐崇光的念头都没有转完,陆承启开腔了:“徐卿的奏折,朕细细看了一番,言之成理处,亦是大有借鉴的……”
“什么?!”
徐崇光还以为自己的听差了,小皇帝他……他居然没有大发雷霆,还说言之成理?徐崇光把手藏在衣袖里,狠狠地捏了一把大腿,看看是否活在梦中。只是那强烈的痛楚传来,清晰地告诉他,这不是幻觉。
陆承启继续调侃道:“朕是说,徐卿这封奏折,大有可取之处。”
徐崇光总算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了,好歹也是内阁首辅,抗击打能力杠杠的。“陛下……不觉得不妥?”
面对徐崇光试探性地问话,陆承启实话实说道:“不妥之处嘛……当然有!”徐崇光一听就知道,得了,小皇帝这是欲擒故纵。不对,应该说是避重就轻,肯定要说他那一套什么“经济理论”了。
不愧是内阁首辅,陆承启想说什么,他都预先知道了。这不,陆承启开始说了:“徐卿奏折里说,‘普天之下,民若为商,则不事耕种,不事劳作,一心牟利’这句话就有问题。据朕所知,这从商并非易事,也需辛勤劳作,方能换回钱财。打个比方,张三种了十亩麦子,他若不拿去卖,就只能自己吃。可这十亩麦子,他能吃好几年,可他一年就有这么多石麦子了,再多几年,岂不是更多?而李四是养蚕的,他辛辛苦苦养了蚕,结成丝,做成衣裳,却只能自己穿,那他能穿多久?需要麦子的换不来麦子,需要衣裳的换不来衣裳,这岂不是乱套了嘛!徐卿做过户部尚书,这道理该懂吧?”
“陛下,老臣不是要彻底禁商……”徐崇光急于表明自己,想要辩解一番。陆承启也是知道的,挥了挥手,让他稍安勿躁。
“这时候,要是有个商人,以市场价收购张三的麦子,卖给李四;又用市场价收购李四的衣裳,卖给张三,结果三人各取所需,岂不是皆大欢喜?当然,朕只是打比方,期间肯定有更多的人买这个,卖那个。实在没东西卖的,只能卖头脑,卖体力了。徐卿啊,堵不如疏,这你也知道。一棍子不能敲死一船人,经商有坏处,但好处更多。我等要做的,便是趋利避害。”
徐崇光没有吱声,他冷静了下来,知道小皇帝是劝不动的了,也不想白费口舌。
“不过……”陆承启突然话头一转,“徐卿这奏折里,其他方面还是颇有可取之处的。就拿‘官员及其亲属不得经商’这一条,朕便觉得可取。只是,亲属不得经商,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官员不得经商,这是为了朝廷着想。若是一心扑在赚钱去,朕便会成全他。”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承启的语气有点凌厉,让徐崇光蓦地看到了一丝曙光。
“还有,‘商人垄断,囤积货物,哄抬商价’也是一个顽疾。朕想了想,还是要将《大顺律》补齐了,若是灾荒年间,一些不法商人囤积粮食,那岂不是拿人命当草芥?这个的确要深思,以杜绝后患……”
徐崇光开口说道:“陛下英明!”
陆承启摆了摆手,说道:“别忙着恭维,朕还没说完。徐卿你说这些商人漠视传统lún_lǐ,也是值得商榷的。朕推崇‘端木遗风’,诚信买卖,可偏生有些人啊,要‘无奸不商’。卖假货的,卖酒掺水的,缺斤短两的……大有人在。先前户部人手不够,朕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商人渐多,是时候要颁布政策,抑制这些不良风气了……”
徐崇光很想提醒陆承启,这无奸不商并不是贬义词,而是褒义词,原来应为“无尖不商”。这时的老百姓买米以“升斗”作量器(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