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干脆把一整个纸巾盒都给了钱小姐,“钱小姐,你对嘉伯的骚扰,也在于边界的模糊——对你的潜意识来说,现实是错误的,它在鞭打着你尽快改正,再制造出一个爱你的嘉伯。但这种行为,真的能奏效吗?——方立即使不死,也要服刑,一生几乎全毁。”
“当然,你不会这么过激。”刘瑕柔声说,“但钱小姐,这世界,不是绕着你来旋转,你看,嘉伯也是会报警的。”
钱小姐的双眼瞪得圆大,像是第一次认识刘瑕,又或者第一次认识自己,她左右躲闪着刘瑕温和的视线,嗫嚅说,“我……我不知道,刘老师,以前……以前别的咨询师,从来没给我讲到这点……”
“因为他们一旦试图开始和你分析心理,展现出真正解决问题的决心,你就会把他们换掉。”刘瑕说,“钱小姐,你的爆发要来得细碎而持久,甚至于你和它已经形成了一定程度的共生,甚至于排除外人的干预——你很满意我的服务,恰恰就是因为我明白你的需求,从没想过去干预什么。”
“我……我……”钱小姐讷讷不成言,她忽然站起来,但又坐下,双手在腿上绞成麻花。
屋内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刘瑕说,“没有关系的,钱小姐,指出问题,并不代表我一定会强迫你去解决它,你可以选择结束这个也许不那么愉快的话题,下次会面,继续一如往日——如果你觉得不舒服,也可以换个咨询师,我会为你转介。”
这句话有效地缓解了钱小姐的慌乱,她的表情松弛多了,咬着下唇,一边擦眼泪一边东看西看,偶然深思熟虑地瞥刘瑕一眼。
“那……”过一会儿,她终于重新找回了节奏,“那,刘老师,你为什么要说这个?”
事儿已经成了,刘瑕清楚地知道这点,她看着钱小姐,就像是看着一本打开的书——只是不像是钱小姐,这种掌控感,并不会让她沉迷与自得。
“因为我想要你知道你在做的是怎么样的选择,钱小姐。”她说,眼神恳切,看进钱小姐双眼,语气稳定、缓慢,仿佛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有一部分的你,一直希望改变,那部分的你,会让你在辞职时感到愧疚和难过,那部分的你,让你持续不断地来寻找帮助,那部分的你就像是在暴风圈里大声呐喊,但所有求助的声音,都被情结遮掩。我想让你知道,钱小姐,其实你并不孤独,你有地方可以求助——也许这么做稍微违背了心理咨询的规范,分析得太多主动,但我愿意承担这个风险。”
一个不为人知的事实是,这种纯粹善意的关心,虽然需要一定程度的演技,但往往是瓦解所有咨询者的利器,常常处理负面情绪的个体,往往更不能对付善意,钱小姐的防卫,在刘瑕的情感表现前土崩瓦解,她捂着嘴,又一次无声地掉起眼泪。
刘瑕没有打扰她的宣泄,钱小姐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哭了一段时间,然后又开始特色擤鼻涕,她几乎用完了一整盒纸巾。
“每个人选择自己的轨迹,是吧。”她低着头整理沙发上的纸团,鼻音还很浓重。“只能帮助想要被帮助的人——把你介绍来的齐老师也这么说过的,我问他为什么不给我做咨询,他就这么说了一句,我其实当时还真没明白。”
“齐老师水平的确很高。”刘瑕说。“他也是我的心理督导,如果你想要回去找他——”
“我不想回去找他。”钱小姐说,“刘老师,假设……只是假设……如果我真的想要治疗的话,你打算怎么开始?”
刘瑕没纠正她的错误用法,咨询和治疗其实不完全一致,“那下次咨询,我们会从探索心结的成因开始,找到解开心结,克服这种应对模式的办法,这会是个漫长的过程,也许不乏反复。”
“探索成因。”钱小姐重复说,她笑了一下,“探索成因……听起来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怕。”
刘瑕笑笑,“当然不可怕,这是个治愈的过程,不会每次都和这一次一样痛苦的。”
“好吧。”钱小姐把纸团全收集好,丢进垃圾桶,拍拍手说,“那就试试看呗,下周还是这个时间对吧刘老师?”
刘瑕点点头,站起来送钱小姐,钱小姐的眼神没和她对上,而是落在反光玻璃上,“哎哟!我的眼线!刘老师,借你们洗手间用一下噢,哎哟哎哟,真的糟糕了——”
借着眼线,她顺畅逃开,碎步跑到办公室门口,忽而又停下脚步,回头一盼。
“刘医生?”
“嗯?”
“谢谢你。”钱小姐顶着两个熊猫眼,对刘瑕浅浅一笑,又轻轻欠身。“谢谢你。”
刘瑕也不禁失笑,“不客气。”
送走钱小姐,刘瑕略事休息,回到办公桌前,沈钦早发来了十几个花痴表情。
*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完全满意!!这下什么都明白了!!*
*【心】不过,比起方立的心理,我更喜欢的还是刘小姐在咨询时的英姿!【心】【心】【心】【心】舔舔舔舔,舔了好久屏幕!*
……这人可还真是,这都什么恶心的比喻。刘瑕往后靠了一下,禁不住微皱眉毛,而沈钦肯定看见了她的表情,他变本加厉,发来了好几个小动物舔人的表情。*不过,话说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