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森的瞳孔也很细小,就像是一双蛇眼,他的笑容浮夸而虚假,血色的舌尖舔过唇——这一瞬间的贪婪与享受,才是真实。
“就是他,高智商罪犯,‘上帝型’,表演欲极强,冷血,沉迷于所谓的高智商猫鼠游戏,”刘瑕一走进办公室就说,“他已经基本承认了就是自己干的,他希望我们来追捕他,这场游戏,他指定了时长、地点、参赛人员和游戏方式,并且也决定了结果,他对自己极有信心,认定我们找不到证据,这两天中,他可以尽情地欣赏我们的气急败坏,两天后,明知他是凶手,但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还是只能目送他离境,让他赢得这场精彩的游戏。”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报告——沈钦的英语当然能跟上审讯,但他‘出众’的语言能力就注定不可能成为一名翻译,从大屏幕上残破的文稿来看,以两人后期的语速,他的打字速度也只能是跳着翻译大意而已,对情况的把控,还是要靠刘瑕。
连景云的眉头首先就皱起来了,他转向张局,“张老师,真的不能……”
“威尔森上班的那家公司有军工背景,是几种重要部件在我国唯一的代工商,他们对于泄密非常敏感,如果没有任何证据就扣押威尔森的话……”张局摇摇头,“可能会酿成外交事件,这个压力,局里受不了。”
他没有否认刘瑕的结论,低沉地说道,“证据是关键点……我同意刘老师的看法,这个外国佬,对局势很有信心,英语我不懂,但从小沈翻译的内容,还有那种氛围来看,刘老师给的压力已经非常大了,如果是一般人,不可能不慌乱的,他那种冷静的感觉……”
没人说话,但从老警察们的表情来看,尽管和威尔森之间有语言障碍,对审讯内容也是半懂不懂,但多年来犯罪现场摸爬滚打、千锤百炼出的直觉,也让他们完全认可了刘瑕的推理和观察,把威尔森列为了一个狡猾的大敌。
“表现欲这个词总结得非常好,可以感觉到,他非常希望我们怀疑他,认定他就是凶手,注意他、调查他,这和刘老师说的警探追求者的几个特征非常的相似——”
张局的眼神,询问地扫过刘瑕——威尔森是第二次来华而已,他追求的不是刘瑕也只能是沈钦了,好笑的是,当连景云和她不假思索地把被追求者当作沈钦的时候,因为沈钦在屋内的自然表现,所有人都以为连景云把刘瑕叫出去,是因为威尔森追求的人是她,而连景云想要瞒下这事儿……
刘瑕对他摇摇头,“我不认识他,沈先生也不认识,有可能他和我们以前接触的某个人有关系,但以现在的时间来说,很难去发掘这之中的联系,也许这就是他安排两天内离境的用意,他希望我们专注于眼下这局游戏。”
“离境以后,再引渡回国受审的可能性有多大?”祈年玉问。
“几乎为零。”一名老警察直接代张局回答,“喝,外国人一回国,那叫一个龙游大海,要么你就在国内抓住,要么这事儿就没办法了,就这么回事。”
“所以我们别无选择,只能按照他的安排,去寻求这两起杀人案的证据?”连景云的声调抬高了,“以威尔森的自信来看,这证据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第一个案子,他有绝对正当的在场理由,第二个案子,他有难以推翻的不在场证明——案发当时他在城隍庙吃饭,有就餐小票作为证据——”
“你不能被凶手的气势压过,凶手做过就一定会留下证据,城隍庙距离案发现场并不远,而且案发时间也有半小时左右的浮动,这还是给他留出了足够的时间窗口……”
激烈的争辩声,成为办公室中的主旋律,所有人都在发表自己的看法,狂热的气氛差点盖过了“嘟嘟嘟——”的电话铃声,祈年玉眨巴着眼睛静听了一会,偶然低头一看,他拿起电话,“喂?找哪位?张局吗?”
室内渐渐安静下来,警察们还用眼神互相顶牛,张局伸出手都准备接电话了,祈年玉却嗯、嗯了几声,然后——他居然兀自把电话给挂上了。
他的手有点颤抖,按在电话上不动,仿佛在竭力支撑着自己的站立。
“……是医院。”他说,脸色煞白,“高洪杰……已经脑死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