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聂风到达百善药行前,叶嘉文便已经回到了。他穿着与昨日无异的黑色长袍,发丝也有些乱,面皮却是容光焕发,一扫昨日的颓然神色。
药行里原本在看病或者抓药的人看见他,都交头接耳说起话来。刚刚换下医生袍的叶嘉薇见他来了,眼睛一亮,放好手套就快步走了过去,“哥哥,事情如何?时宜没事吧?”
这几日一直愁眉苦脸的叶嘉文如今眼里只剩喜色,他故作高深地笑了笑:“她没事,不过你就快有一个嫂子了。”
叶嘉薇自然听得出他语气中的欢喜,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笑了起来,又用手肘戳了戳他,示意他看议论纷纷的那群人,趣味地笑道:“叶家少爷如今在别人眼中可是一个通奸的奸夫。”
叶嘉文淡淡地扫视了周围一眼,嘴角一直弯着,语气坚定,“我才懒得管别人怎么想,自己过得舒心便好。怎样恶毒的话都不能阻止我们的脚步。”
叶嘉薇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样的!这才是我叶嘉薇的哥哥!这才是时宜喜欢的叶嘉文!”
“你这丫头要谋杀亲哥啊!”叶嘉文故意装痛呼叫道。
两人又是相视一笑,抱着肚子笑不拢嘴。
方才还在议论着叶嘉文的人们无不惊诧地望着眼前的两人,叶家兄妹莫不是被舆论逼疯了?叶雁和伙计们则是忧心忡忡,他们的少爷和小姐这是怎么了?不用这么想不开吧……
两人正打闹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你们两个在药行里闹什么?!成何体统?!啊?!”
“阿爹。”叶嘉文和叶嘉薇立即停下了动作,完蛋了,家里最严厉的老头子过来了。
因在家中整理药房而几日不出现的叶平生其实是听闻了消息才赶过来看看情况的。正好叶嘉文也在,他也不必再找,“嘉文,跟我回家!”他一甩袖子,便率先转身走了。
叶嘉文知道父亲想要问什么,反正他也打算开门见山交待一番,便大步流星地跟了上去。倒是叶嘉薇有些担忧,父亲方才那脸色……可是阴沉的。
她想跟着去,没想到叶平生却顿住脚步,“嘉薇你留下,看好药行!”
叶嘉文也走回头,安抚性地拍了拍叶嘉薇的肩头,“你凑什么热闹,阿爹不会为难我的,况且药行不能没有人在。”
叶嘉薇轻颦着眉头,“那我晚上再回去,如果有什么事,千万要撑着。”
“傻妹妹,能有什么事。”说完两个男人便举步走了。
叶嘉薇一肚子心事往回走,这个计划只有他们四个人知道,在其他人眼里,叶嘉文和蒋时宜便真的是婚前通奸。这关乎了叶家的名声,以父亲这守旧的思想,他必然接受不了。只是不知他会不会以家法来惩罚哥哥罢了。
端着药盘的叶雁险些跟叶嘉薇撞上,“小姐,您怎么了?失魂落魄的样子?”
叶嘉薇才回过神,一抬眼,只见日头已经偏西落下,倏忽想起一些事,“我没事,小雁现在几点了?!”
“两点多了。”叶雁疑惑地答道。
“糟了,我等下要去无花巷,你先帮我去叫一辆黄包车!”叶嘉薇一边喊道一边往药行里跑啦的男人肯定会生气,而且拿点东西估计不会太久,也不会耽误到药行的事吧。
今日是广州城新警察厅厅长李登上任的日子,前面继正副厅长两度被废之后,广州的老百姓纷纷都极度盼望着能来一个正直不阿的带头人。而且听闻北边的战争很快打到来广州了,整座城的人心惶惶,此时更是需要一个可以稳定大局的人。
不过聂维钧可是听闻这个李登还是贪官一个,之前源祥记的李老板亦有说过,可以通过他跟李登搞好关系,这样在广州城便了肆无忌惮。所以聂维钧对于这个李登上毫无好感,只是兴致缺缺地坐在下面把玩着准备送给叶嘉薇的小礼物。
听说是南非的皇后钻,他原先也不喜欢这些奢华的东西,却在看到这小物品的第一眼便觉得十分适合叶嘉薇莹白的皮肤。
台上陆陆续续上来了几个人,台下骤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难为这座无虚席的会堂,有几个是真心实意来的他不知道,反正他是打算一结束便走。
“很高兴在此与大家初次见面,我是李登。”一道年轻而阴柔的声音响起。聂维钧原本看着小物品的幽眸微抬,本来以为是一个中年男人,没想到竟有些这样一把嗓音,说实在的,有些像唱戏的。忽然有些好奇这个李登长什么样。
只见台上穿着威严的黑色警服,十分挺拔傲然的身形,崭亮的高筒靴显得那人的腿更加修长。聂维钧一眼便望进了台上那双微眯的茶色眼眸,他的五官就像工笔画上雕刻出来的一样娟秀立体。饶是聂维钧见过这么多美人,却觉得没几个比得上眼前这个男人。只是这人的眼睛里太过冰冷,死人一般的温度。
呵。他轻笑出声,没想到新任厅长竟是这么一个小白脸。旋即又低下头继续做他的事。
没想到李登与其他人不同,他没有太多的开场白,只挑了广州百姓最为关心的事,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并做了让人安心的承诺。
散会后,聂维钧正准备离场,却发现背后有道目光正灼灼地注视着他。他回头一看,是那双茶色眼眸。李登遥遥举起了一只手,聂维钧回以更冷的笑。
无花巷前面便是一个繁华路段,处于政界和商业的交界处,所以这条巷子算得是一条泾渭分明的分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