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轻轻抚摸着滕云深的脸颊。
这是一个红色的世界。滕云深看见了许许多多的东西,桌子、椅子和瓶子,数都数不清,并且式样齐全。然而,它们起到的作用仅仅是让红色显现出可有可无的层次感罢了。红色几乎成为了这个世界唯一的主题。
纵然是高高在上,即将统治世界的夜晚,同样不得不屈从于这种不容置疑的审美观,给自己换上了如火的妆容。
红色感染了整个世界。
枫叶落下,遮住了滕云深空洞的瞳孔。
他已经死了。
滕云深记得十分清楚,在一口气吹断魔剑之后,红色法师又朝他的脖子吹了一口气。结果显而易见,即使是削铁如泥的利器,被这股妖风吹着了,也要断成两截,更何况是血肉之躯呢?他还没来得及运用钢铁的力量强化自己,就不明不白地掉了脑袋。
此时此刻,令人困惑的意识,或许只是尚有余温的身体产生的幻觉而已。
不安的细胞们在电流消失之前做起了荒诞不经的梦。
废墟与新生。
滕云深飞速坠向了刺眼的黑暗。
……
鲜血法师的心跳突然漏了半拍。
紧接着,一道浅浅的伤口,在她的脖子上留下了不起眼的划痕,轻描淡写,如同秋天的唇膏。
鲜血法师一边擦掉沁出皮肤的血滴,一边嘀咕道:“这样的伤势可是大大的不妙了……”
光辉法师喊道:“谁在那里?”
剧烈起伏的情绪让鲜血法师的气场出现了不自然的波动。
高悬天际的月亮盯住了她,仿佛囚犯逃跑之时大呼小叫的探照灯,将黑夜暴露在白昼之下,让人无处可逃。
“该死。”鲜血法师低声咒骂了一句。
她握住锈迹斑斑的短剑,准备战斗。
她再次想起了故乡,漂浮的街道,笨拙的玩伴,以及失真的镜子……白月亮的咒语击中了她。
恍恍惚惚的景象如同一头用纸片剪成的怪物,猛然抓住了鲜血法师。她挣扎了几下,发现那样做只是在白费力气。
怪物抓着她的胳膊,把她提了起来。
故乡的手和摇篮一样温柔。
鲜血法师接近了咒语的秘密——可是,这无助于她对抗咒语——起码,如今的她还做不到。
“麦珂?”光辉法师露出又惊又喜的神情,“你怎么会在这里?”
持有咒语令她的感官变得比平日里更为敏锐,超越了有限世界的拘束。
鲜血法师愣住了。
光辉法师拼命向她挥手。
“又遇到老相识了?”鲜血法师犹豫不决地收起了武器,“这下子麻烦了。”
……
赵赫法力精湛,较之滕云深更胜一筹,然而,面对凶神恶煞的红色法师,却仍然是微不足道。只是红色法师分出的一个念头,就如同千钧重担,压在了他的双肩之上,让他动弹不得。
他甚至无法思考。
“放弃无谓的抵抗。”红色法师说道,他的语调颇为生硬,仿佛古时的人物,“你们的性命,我留着还有用处。”
赵赫跌倒在地。
红色法师随即伸手朝滕云深一指。浓烈的红色聚集了起来,仿佛酝酿着倾盆大雨的乌云,笼罩住了滕云深。
范易问道:“你要做什么?”
他虽然失去了战斗的能力,但毕竟是久经考验的士兵,意志顽强,即使落入了敌人手中,依旧气度沉稳,看上去比赵赫要镇定得多。
而这也是由于他意识到,除了听天由命以外,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是于事无补的缘故。
红色法师满不在乎地说道:“你们只知道我杀了他,却不知道我赐予了他千载难逢的机遇。你们不必担忧,好好看着就行。”
“你究竟是谁?”赵赫结结巴巴地问道,“难道,你是红王?”
对方举手投足之间展现出来的修为,实在超乎想象,是他生平仅见。
而红王尽管身亡已久,却仍然占据着时光长河的上游,还是存在着有朝一日回归当下的可能性。对于那些高深莫测的巫师们而言,生生死死,或许不过是一次远行罢了。
因此,赵赫怀疑红色法师是复活的红王,也不足为奇。
红色法师哈哈大笑,声音撞得整座大楼摇摇晃晃,让人想起了二十年前充满独特风格的功夫电影。
“愚蠢。红王与我,那是天壤之别。”他说道,“但你这番话,倒是挺中听的。我的确有红王几分威风。”
范易打量着面目模糊的红色法师,沉吟半晌,才说道:“你是红王麾下的大将,狄昌。”
红色法师好像吃了一惊,随即得意洋洋地承认道:“不错。我就是狄昌。没想到数个世纪之后,仍然有人记得我。”
范易奉承道:“几位都是神通广大的前辈高人,大名鼎鼎,如雷贯耳。”
红王麾下,人才济济,当年战败之后,他们流散四方,大多数不知所终。巫师的寿元无穷无尽,谁也说不清楚,时至今日,他们是否还潜伏在这个世界上,等待重整旗鼓的时机。
只不过,狄昌是戏剧里的经典角色,以性情豪迈著称,他头脑简单,却喜欢把“愚蠢”两个字挂在嘴边,令人印象深刻,所以,范易很快把他认了出来。
赵赫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这位朋友……”
狄昌似乎心情很好,也不再计较俘虏的多嘴多舌:“他是可造之材,但要派上用场,还是火候不足。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才能够凭借再造之功更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