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哥哥,你先擦把脸。”
“布巾给我就好,水给你,漱下口。”
“趁热把汤喝了,先暖暖身子。”
“然后再吃点东西。”
穿着一身绑袖袍服的阿瑶忙前跑后,端茶递水又添汤,若是忽略肩上顺下来的少女辫子,就完全像是个围着晚归夫婿忙活的小媳妇。
早已习惯清冷的陆景渊,这会一颗心活像是泡在温泉里,全身上下三千六百个毛孔无不透着舒坦,常年冷冽的面色也逐渐变得柔和。
“吃东西要坐下。”轻轻彻起衣袖,示意他走到桌边。
全身心投入到如何让可怜了十八年的景哥哥真切感受到别人关怀的想法中,阿瑶低头看着桌上的菜色。正好方才她与空海大师讨论过如何摆盘,素菜、肉菜以及汤菜分别该放哪,该什么时候放,这里面都大有学问。
因为规矩太过繁琐,空海大师便以定北侯府的主子日常习惯为例,详细地与阿瑶解释一番。
不久前刚说完,这会阿瑶记得一清二楚。简单几道菜很轻松地摆好,她微微躬身:“景哥哥,请用。”
“你也坐下,咱们一块吃点。”
可她刚才已经吃过了。不等阿瑶拒绝,刚才她牵着的那只大手伸过来,拉着袖子将她拽到身边,然后另一只手递给她一双筷子。
接筷子的同时,因为有些紧张而一直低头忙活的阿瑶终于正眼看到了少年。方才院门口虽有红灯笼,可他站在阴暗处面容看不太真切。如今房中灯火通明,他俊朗的五官也清晰展现在她眼前。
初识时阿瑶便隐隐觉得,东山脚下那位张扬的玄衣少年,大抵是她这两辈子见过容貌最为俊朗的男子。身形颀长、五官无可挑剔,尽管气质有些冷冽,喜怒不定的性子更是让人小心翼翼,可强大的气场更是让人难易忽略。
然而今夜,就在此地明亮的烛光下,他周身一直存在的冷冽如骄阳下的冰雪般彻底笑容。紧绷的唇角趋于柔和,连鹰隼般慑人的双眸也没了先前那股威力,其中更好似流淌着一股春水般的温柔。
“景哥哥。”
阿瑶只觉自己一颗心跳得好快,扑通扑通好像要跳出来了。
在阿瑶愣神的瞬间,陆景渊飞快向后瞥一眼,冰冷的目光看向青霜,然后转过头来面对阿瑶时再次恢复温柔,变脸速度比川剧脸谱还要快。
接到他眼神,青霜打个哆嗦,看向自家姑娘的眼神如正在走向狼窝深处的小白兔。姑娘,不是青霜无能,而是小侯爷他实在太恐怖。忏悔完后她微微屈膝,朝身旁丫鬟打个手势。一溜丫鬟轻手轻脚退下去,走在最后的青霜掩上房门,房内瞬间只剩两人。
“恩?”尾音轻扬,陆景渊语气中带着点诱惑的味道。
“你生得真好看。”
这丫头,脸都已经红成虾子了,心却还没开窍。不过现在也比先前那样要好,这样宽慰自己,他用出生平从未有过的耐心,慢慢引导着她。
“还有呢?”
“这里,”阿瑶指指自己胸口,焦急又委屈:“跳得好快,好像要蹦出来了。”
陆景渊眼中瞬间焕发出无比强烈的光彩,如除夕夜子时京城午门前燃放的焰火般光彩夺目,瞬间点亮整个夜空。
“傻丫头。”
再也控制不住地伸出手,他将面前的阿瑶搂在怀中。在她小脑袋触及他胸前的一茬,前世今生孤寂幽冷的心瞬间如置身高高燃起的火焰旁,只需稍稍靠近便已经温暖、不由地想离更近些。
“跳、跳更快了。”
被他箍住的双臂无力地挣扎,阿瑶结结巴巴地说道。
“那是因为你喜欢我。”低头附在她耳边,陆景渊极尽温柔地说道。
阿瑶脑子嗡嗡响,下意识地问道:“你在说什么?”
“那是因为你……”
刚准备说出最后三个字,陆景渊突然一顿,耳朵朝向外面凝神听去。清晰的脚步声传来,意识到来人是谁后,滔天的怒意让他周身杀气几乎要凝为实质。
阿瑶自然也感受到了,哆嗦下她微微屈膝,整个人从他怀中滑出来。
“你…生气了?”
“没有,”陆景渊摇头,可阴沉下来的脸色让这句否认没有丝毫说服力。
也不怪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两世为人他想得到的东西几乎从未失手,只除了面前这个傻丫头。今日回来她一反常态地殷勤起来,眼见气氛正好,两世最强烈的愿望就要达成,最后一刻却突然出来个人搅局。
饶是他再有本事,这会也无法控制住自己面色。
“可是你脸色很不好。”阿瑶一头雾水,心下隐隐觉得委屈。
“没事,”脚步声越来越近,陆景渊强绷住面色。看着面前委屈的傻丫头,他知道自己吓到她了,可他又何尝想这样。
“明日征募军饷宴,你跟着一道前去。”
这可是大事,脑子只能想一件事的阿瑶暂时把方才的不悦抛诸脑后,“本来我就要去,今日排练舞蹈时便已说过,明日我要过去后面帮忙。”
虽然其它事她生疏,可关乎吃穿她却是比谁都在行。吃的话,淮扬菜向来以精致为名,皇商胡家更是精致中的精致,而被千娇万宠长大的阿瑶更是胡家吃得最精致的人。烤全羊宴味道好不好,弄出来她尝一口就能知道。至于穿,她继承了胡家祖传天赋,对布匹颜色和手感有着天然的敏锐,明日清早她还要去检查一遍布置以及舞姬舞裙,最后确保整件事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