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笑,却厚道地把笑憋回去。儿子想要亲近母亲罢了,能有什么事呢,反正都被归家的父亲抓住了,只有作案动机没有成功犯罪还能有什么事。反倒是他突然出现地冲过来,八成把他媳妇给吓着了,还好意思问。
站在院门边的胤禛被冷落得彻底,估计整个王府也就这院子能让他如此不被重视。身为王爷的人倒也不在意,笔直地站在阳光下,看不清视线落于何处。
算算日子竟也一月未见,那道背光黑影清减了不少,怕是此次奉安之行也是一路赶回来的。
悄声走过去拉了他的手掩上院门,手心已被他拇指按住轻轻摩挲,湿热得起了一层薄汗。
“墨晗有了身孕,下回你再出门……还是留下弘晚吧。”
他只嗯了一声,不紧不慢地牵着我走在庭院中。
“弘晚院里种了葡萄,你知道吗?已经快一人高了,要是长得好估计明年夏天就能坐在下面乘凉,还会有新鲜的葡萄吃。”
快要走到小院门前时,沉默一路的人紧了紧手,“还能酿酒喝。”
“葡萄酒嘛我知道,葡萄美酒夜光杯。”
胤禛脚下顿了一步,缓缓推开院门先迈进去,“去年就种下了,你今儿才发现。”
“去年就看到了,只是长了幼苗过冬时还要埋回土里,也许就冻死了也说不准。不知道它能不能活,我说来做什么。”
“你倒知道,也许明年还吃不上呢。”胤禛拉着我坐在软塌,接过眉妩递上的茶,随手摘了帽子搁置在我腰后的塌桌上,掌心贴上我的背拉到近前。
我一手打着扇子一手解向他颈间盘扣,有些被人小看的反驳,“怎么不知道,打记事起就知道了,家里的葡萄架都是我跟着爸爸看他打理的。要是种得好两三年就能结果,怎么会吃不上。”
原来有些事会随着时间淡忘,有些记忆却一直深藏心底不曾褪去,哪怕曾经年幼,快乐得太过短暂,却依然清晰如昨。只是那段时光真的太短太快,还没等我长大已然没了踪影变成过往,徒留在心中最最隐蔽的角落。不曾或忘,只是从不去想。
胤禛接过扇子一边摇出不算凉爽的风,一边低头看我。
吸了吸鼻子睁大眼睛努力与盘扣作战,继续说些什么让我的低落变得有理有据,“只是我这里没有……挽儿说得对,男人——有了媳妇忘了娘。”
“你都快长在弘晚那儿了,和你的有什么分别。”
他什么意思?有点酸?重点在前面那句,还是后半句?未等我想清楚,手中已多了个信封。只见白纸未有黑字……给我的?
胤禛起身脱了袍褂坐回软塌,斜靠在垫子上眯眼看我,很有些懒洋洋的。口气听不出好或坏,兀自打着扇陈述事实,“你女儿的信。”
我女儿……这一句更是酸得厉害。
半年多未见,我被弘晚分去了太多心神,还有那对磨人的弘历兄弟,还有这一大家子里里外外,偶尔去看弘晖,见见胤祥和孝颜。生活,真的很充实。似乎只有在梦里,才敢想想那个嫁了海军去远航的女儿。没有自我意识时,一切都是快乐的,没有分离或是担忧。
这算双喜临门?同是有孕,儿媳与女儿,我却看不出身为长辈的胤禛开心加倍,反倒有些郁郁寡欢,颇有正正得负的无奈或无力。我觉得自己词穷了,形容不出他此时感受,哪怕我看得到,都说不出。
以前我只道红挽恋父,原来这位成熟稳重的王爷也会有为了女儿吃醋难受的时刻。算不算是一物降一物?
藏住心里的笑,靠过去小声问:“只说回来安胎,都没写个日子,你知道吗?”
被我问到的爷仍是仰在那儿出神,取回我手里的信纸看了会,按折印细细叠好塞回信封,安放在塌桌上以掌心抚平。
“总是要回来的,等着就是,急也没用。”
其实我真的不急,只是想确定个时间好做准备,他这一句劝……有些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