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看书>青春校园>寺是故人踏月来>274.前尘莫禔

下了几日的雪忽然就停了,风势未褪,夹着呼呼的声响卷起雪片胡乱飞打在窗上。

畅春园,除了风雪再听不到其它,也看不见,沉入无边黑寂。

笔尖划过宣纸,画出斜长一道,提笔悬于纸上,墨汁滴下去。脸上一凉,又是一滴落于纸面,覆在黑色之上加速洇散。我握紧笔杆,愣神盯住所抄的半卷佛经……哀恸之声,隐约传至,不真实,像是从心底发出去,兜转着回到耳中,被风吹得忽远忽近。

也许,就是今日。

一个帝王的时代终结,翻一篇转一页,换个人继续书写,从来不会停步不前。

我未亲眼见证,却感同深受。不需去看,那种痛隐在骨骼中,流淌在血液之内,冷热间早已融为一体,再拆分不开。

窗外远处的天空突然就亮起来,恍如白昼,似能听到人们走来走去的轻悄,每一步都踏在心上某处,疼,隐隐地。

搁了笔走到门边站了会,转回到内室床铺已收拾妥当,伺候的丫头垂首立在帘边。我径直走过去,躺到被子里裹得严实,见她仍杵在那里,抬手扯了幔帐阻挡一切,“下去吧,睡了。”

胤禛、胤祥,还有那些我曾熟识的他们的兄弟,一一掠过眼前。翻来覆去,辗转出现。我从那间房里走出来,只是几日前,现如今,他们就跪在那里,跪在冰冷的雪地中,或沉默不语或无声饮泣,看不清面目。

谁,站在门前,展了一卷明黄,沉声诵读。我看着那些背影摇摇晃晃虚虚实实,闪在绵延不见尽头的白色灯幡之下。今夜,原是一家人的事,他们都是兄弟,拥有同一位父亲,此时却真真成了这全天下的事,似乎真的……几家欢喜几家愁,或是无人欢喜无人眠。

梦境总是扰着我,不停翻搅,受不住挣扎着醒过来,天已大亮。站在床边挑起帐子的已换了个人,那张小脸依稀记得。

“你……”

“奴婢紫霞给主子请安。”

“紫霞……”点点头随她扶着坐起,再看过去熟悉又有些陌生。有段时日未见她似变了些,许是因为这个年纪变化尤其快,原就伶俐的人更加机灵讨巧,眼角眉梢的笑像是镌进去的,即使眼睛红肿仍见三分笑意。

和她随口说了几句,惊觉此女并非热河那名丫头,看着她俐落的给我罩了里外衣裙,系了最后一颗腰侧盘扣,扶我坐到椅中又递了暖炉,才退后两步福在面前。

“主子说的是姐姐,昨夜已随行回到宫里,奴婢留在此处伺候您。”

走到门边她已先挡在前面将门推了道缝隙,冷风呼地就灌进来,雪花粘在脸上,又湿又凉。

将她拉到旁边大开了房门望出去,无灯无幡,白色笼罩的畅春园,前所未有的寂寥。“都回宫了?”

肩上罩了厚实棉软的斗篷,小巧的脸孔已转到跟前,手上不停地系着颈间缎带,冻得有些红的小脸低垂着,“回主子话,都回了。昨夜临行前皇上留了话,让您在此歇几日,亲自过来接您。”

皇上……胤禛吧。

“主子回屋吧,外面冷。过会子眉妩姑姑她们会来,陪您说说话儿也是好的。”

“你姐姐呢?她叫什么来着?”拉了她手到斗篷里,迈进雪地中没有想象的冷。

“劳主子惦着,姐姐叫青霞。”

灯芯?

停了脚步看她的脸,姐妹俩极为相似,也和弘晚姐弟一样,同胞的姐妹?居然都是灵秀聪敏,一双明亮的大眼倒是像极……有些记忆出奇的深,想起时却极浅像抓不住,只是知道而已,记不全。

在园子里晃了会,还未觉累已见着快步寻来的眉妩解语,嗔怨地扶我回了房里,嘴上虽是什么也没说,脸色却不好。紫霞端茶递水的跟在她们身后,眼底隐约在笑,没半日工夫,三个人倒是熟得很,看着我时像把三双眼睛聚在一起,难再出门一步。

就这样什么也不管顾地过了几日,安静的园子终于有了响动,能听见齐整的脚步声,很轻像是还远,却清晰可闻。

房门叩了两下,紫霞已小跑过去,拉了门愣住身形,福身行礼。

不是胤禛,来接我的竟是胤祥。

坐在马车上攥紧手中字条,展开再看,复又捏住。

我知他忙,必是走不开的,这种时候还分了心在我身上,还让胤祥来接我进宫。哪里会怨,只是挂心,我想见他。

乾清宫,远远便见一人一身缟素白衣,罩着各自的身份跪在梓宫前,悲恸啜泣之声不绝于耳。新君旧臣,都是都不是,此时皆是子媳嫡孙。

站在门前,愣住。

康熙,病榻之侧言犹在耳,三十年前到今日,初相见时,喜时怨时,塞外时南巡时,迫我离京时,允我回宫时,怜我弘晖时,念我胤禛时……此时此刻,知道与亲见,终究不同。

强忍着双腿的无力站在门外,越过众人头顶怔望那副棺木,人影一闪挡住视线,只一片死寂的白色。

胤禛的手就在面前,凝神看着我,眼窝深陷,眼中布满血丝。伸手搭上,他已回身拉我迈进去,带到儿媳那一处,跪在最前面。

胤祥跟他走到兄弟中间,跪在他们该在的地方。没有人抬头也没人说话,又是静,伴着偶尔的一声低泣,全是哀凄。

殿里掌了灯,随着大敞的殿门外刮进的风,烛影晃在白色灯罩内,扑嗽嗽地响,像是泪滑下脸颊的那种频率。

“都回吧。”

我听见胤禛的声音,很低,说得缓慢。回响在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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